康熙五十七年的第一次朝會在年後的一場大雪中開始了,天剛矇矇亮,等待上朝的文武百官的馬車,轎子已經擠滿了東華門,烏泱烏泱的在本來畫紙似的雪地上劃出一道道的車轍。
眾人下馬車便覺得寒風順著脖梗子鑽了進來,一個個縮著脖子,低眉順眼的魚貫而入,實在是懶得伸出手來互相請安,卻又不得不做周全。
“您吉祥”
“呦,您早!”
此起彼伏的吉祥話兒讓這清冷的早晨多了幾分暖意。好些人都撐著一副精神等著回去在來個回籠覺,畢竟在這過年的氣氛中,沒有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神兒。踩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伴著早已經凍僵了的腳丫子,粉粉縮著脖子往乾清宮方向走去。
天邊兒一劑魚肚白翻了出來,略微的有了一點來自自然的光亮,左右文武個四個縱隊已經集合在了乾清宮門口,等待著康熙的駕臨。
眼尖的人早看出來了乾清宮的側邊兒的迴廊的門前和往常不一樣,伺候的太監似乎都等在那,這倒是印證了傳言。
“誒?聽說沒?陛下這幾天又回了養心殿了”
“哦!我說怎麼那邊沒什麼光亮”
“咦!哎呦,真的,還是你們老哥兒眼神好,我可是啥都看不清咯”
“啪……”
“啪!”
一身灰布棉襖的太監揮舞淨鞭,三米長的淨鞭抽打著漢白玉的地面兒,發出驚心動魄的鞭響,預示著康熙皇帝已經快到了。
胤禩伸著脖子往裡面看了一眼,龍椅上的康熙已經端坐好了,右手輕輕的託著朝珠,左手搭在明黃色的扶手之上。
眾人山呼萬歲以後,朝會也算正式開始了,今兒最重要的議題大家也都差不離的知道,雖說沒有明文,從西華門裡傳出來的訊息大小京官都知道了。
“今兒就議湖州的事兒吧”
康熙一掃之前的疲憊,他不是喜歡拖沓的人,能今兒解決的他不會拖到明天。
胤禩心中一凜,他知道這事兒今天跑不了,但是一開口就來這個還是多少有些詫異。
“年前,湖廣總督貴泰具了湖州知府傅友德的摺子,這事兒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欽差死在牢裡,……我大清的吏治這是怎麼了?”康熙突然變的陰鷙起來的目光掃視這下面跪著的幾百號人,嚇得一個個的不敢抬頭,只胤禛迎著他的目光看著看。
“回父皇的話,兒臣兼著吏部的差事,是兒臣不查!請罪!”胤禛跪著向前爬了幾步,他在阿哥里本來就是年齡偏長的,如今大阿哥和太子都被圈禁起來,除了三阿哥胤祉,也就是他了。
“虧你還知道啊?”康熙的言語中帶著不滿和嘲諷,卻也無可奈何,自己這些年的怠政自己是知道的,他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他性子中本來就帶著寬和溫厚,這些人這些年利用這一點有些肆無忌憚了,御下不嚴這一直是他頭疼的事,在政事上他一直秉持著乾剛獨斷,這些年兒子們這種無休止的內耗著實讓他倦了。
“這事兒啊,你去一趟湖州吧,這古惠豐到底怎麼回事總不能不明不白的湖州知府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胤禛二話不說就叩頭領了這份差事,他本來就是這個打算,一來吏部是自己的管轄,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自己難辭其咎,不查出來個什麼對不住自己這冷臉冷心得招牌。二來,他聽說程爾林為了這事兒又和皇上鬧崩了,除夕夜裡跑到暢春園帶著張青平就走了,肯定也是奔著湖州去了,既然父皇開口讓他去,估摸這是有這一層意思。
康熙又掃了一眼其他的皇子,“咳……”他清了清嗓子,稍微帶著點兒嘶啞,乾清宮的回聲蕩了幾次又回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胤禩,你跟著你四哥一起去吧!”
康熙的聲音顯得有些蒼老了。
這聲音在胤禩這兒越發的聽著威嚴,心眼兒提的老高了。他折磨程爾林的目的是達到了,結果不就是他想要的麼,怎麼有些怕了起來。
“八哥,皇阿瑪叫你呢!”胤禟小聲的提醒他,見他呆呆的沒啥反應,只能用腳碰了碰胤禩的腳。“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