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你出觀做什麼?”暗夜的深處,一陣悠長且帶著胸腔共鳴的聲音隨著呼號的寒風飄了過來。
明堯聽見這一句話,收回了正要跨出大門的腳步,他不用回頭去看,因為凌彬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明堯略顯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合上了門。
“師傅,我可是盯著您入了煉丹房的,怎麼又在大門口了呢?”
“你也知道你盯著我,我又何嘗沒有盯著你?”凌彬說話的聲音低沉了下來,說話費氣還是他的標誌性習慣。
明堯放在門栓上的手也收了回來,緊繃的頭皮放鬆了許多。
“你知道,我是不會放棄的,更何況是出了這樣的事!”
“什麼事?是殺頭了還是問斬了?值得你這半夜去闖宮?”凌彬手中的拂塵扇了過來,幾千根細細的馬尾線抽在了明堯的臉上,頓時一條青紫色的痕跡落在了他發白的面孔上,映著月色尤為明顯。“你的心不淨,為甚還要留在白雲觀!?”
“弟子只是擔心她的生死,其他一律不會過問的,師傅,且讓弟子走這一回吧,這件事解決後再沒有旁的心思,弟子一心一意的侍奉天尊!”
凌彬的面色嚴肅,這也是少有的。“都是娘生父母養的肉身凡胎,誰還沒有個牽掛?只是你這算什麼牽掛?只會害死你自己!那人本事比你大,皇上什麼陣勢沒見過?什麼人沒見過?你這是準備闖宮了……暢春園裡什麼陣勢你不知道麼,別的地方也許是有進無回,那地方是無進無回!”
“我現在是一點兒訊息都沒有……原來還能找到張青平,現在就連張青平都找不到了,我白天去他家的時候就一個孩子寄養在了他奶孃家裡,或許……或許現在她和張青平都被當做怪物一般”明堯的神情帶著少有的痛苦,他似乎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猙獰的模樣。
凌彬把手中的拂塵扔了過去,明堯接著緊緊攥在手心不明白師傅是什麼意思。
“你心思我都知道,今兒我已經跟家父打探過了,畢竟是太醫院的掌院知道的多些,我也是難得和他說一句話,自然是能說的都說與我聽了。你且聽著就是了,張青平就在暢春園裡沒錯,可是人家過的滋潤著呢沒有你想的那麼悲慘,還有你的那個誰,她如今什麼身份?位同皇后一般的存在,更是超然於皇后,你見過哪個帝后每日在同一處的?”
明堯眼前一陣眩暈,直有些想嘔吐的感覺。他不敢去想程爾林在皇帝身邊的模樣,他知道她必定是十分得寵的,只是他自己心裡不願意承認她是那麼的得寵,他心裡特別明白程爾林的卓爾不群,亦或者是他不敢承認自己在權勢方面的弱勢。
“回吧,你既然入了我道門,六根就得拔乾淨咯。”
明堯略顯得踟躕,他又一次的把那因纖瘦而顯得乾枯的手指搭在了門栓上。“嗖”的一聲,一隻鐵鏢帶著黑色的穗兒如同流星一般擦過明堯的耳邊呼嘯而過,直直的釘在門板之上。
“誰?!”凌彬大喝一聲,他話非常少,就算是說話也是既簡單又小聲的,明堯嚇了一跳。
那鏢上扎著一張紙,二人相視一眼,明堯一把把門板上的鏢拔了出來,這可不是普通的力道,半隻鏢身已經沒入其中。
“古惠風出事兒了!”
“古惠風?她曾經收養的那個孩子麼?”凌彬知道一個少年總是來看明堯,不經意的問起來這才知道了他的身世。
他看了一下呆住的明堯,一把扯過來那張被紮了幾個洞的紙條。
“古惠風在湖州出事兒了”
凌彬也是呆住了,就這麼簡單的一句,是誰發的鏢也不知道,是什麼招子也猜不透。
“師傅,你既然不讓我去找她,可是這孩子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他之前來向我拜別我就……”明堯也不知道為何,鼻頭一酸,所有的話哽咽在喉頭不知道怎麼發聲了。
凌彬把那紙條摺好了鄭重的放在明堯手中,這明堯在自己心中並不是普通的修行弟子,他親眼見識過他的幸福。也親身經歷過他的苦難。物華天寶他似乎被賦予了人世間所有的美好,一絲一毫的汙穢也未曾沾身,這也是自己之所以收下他修行的原因,可偏偏在這點上卻是要不得。也是本性,也是造化,也是塵緣未了吧。
“我自道法自然,你且去吧,待你安心下來在回山上,那時候就得安心修行了……”凌彬轉身走了,就在明堯還在發怔的時候,又傳來了凌彬的話:“茲事體大,牽扯什麼樣的事兒你也不知道,當然,為師也是不知道的,若有解決不了的,還是回山上來”
“謝……謝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