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睡與不睡,康熙的生物鐘會每日在四更天把他喚起,康熙起身坐在床沿兒輕撫著有些發漲的頭。
張常玉聽見屋裡有起床的動靜,趕緊推門進來,正好看見康熙就穿著明黃色緞子的睡衣坐著,急吼吼的上前給他披上了狐裘說:“哎呦!陛下,可別涼著了,這裡可不比養心殿,風高露重的……“
康熙沒有言聲,側眼望了一下案上的西洋自鳴鐘,多少年了他都是這個點兒醒來。
“陛下今兒也不上朝,也沒叫大起,不妨閉目養神一會兒也是好的“
康熙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笑著說:“朕可沒忘了,還有好多摺子呢……“
李寶德伺候康熙穿戴好,回頭望了一眼凌亂的床鋪,這哪裡是睡醒了,明明就是輾轉反側不得眠。
接下來的好幾天二人都沒有提過對方一句,他們似乎就這樣隔著湖各自在各自的軌道上行進著。康熙閒來無事的時候,偶爾望向湖對岸,看著那邊的燭火時暗時滅,心中也略覺得安慰。
冬天正是睡覺的好時候,程爾林見康熙不召見,不知道他是真忙還是假意不見,不過也不重要,不見更好,因為她真的沒有理清楚這所有的事。
這幾天也是格外的冷,雪就像是拿機器篩出來的似得連綿不絕,再出門的時候,已經齊了腳踝。
“多好啊……“她嘀咕了一句。
聽見踩雪的聲音,程爾林順著望了過去,張常玉親自掌著燈籠往自己這裡趕路,這麼晚了,可是為什麼張常玉又是一副凝重的神情。
“姑娘快隨我走吧,皇上召見!“頂著一路風霜過來他的鼻頭凍的通紅。“怎麼這麼沒有眼色,還不快進屋裡給姑娘拿袍子出來“
披上袍子的程爾林緊跟著張常玉身後,還是有些不放心,靴子下的雪“嘎吱“的響,越發的覺得不安,她把身上的袍子裹的更緊了,
還沒等程爾林開口問,張常玉就把胤祉和胤祀也在凝春堂跪著的事兒說給了程爾林,她的腦中嗡的一聲如同炸來了漫天的煙花爆竹似得,完全來不及想哪一點。
“三爺不是在保定辦鄉試復考的事兒麼,怎麼也回來了“她強壓這心裡的不安問道。
“陛下臨召,或許還要回呢“張常玉也看出她的侷促不安,又說道:“姑娘一會兒有什麼就聽著,少說話,陛下這兩天心緒不寧,姑娘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為陛下想想,老奴還真是擔心陛下的身子,自從上次被太子和十四阿哥氣的昏厥過去,奴才真的怕再來一次,這西邊的戰事又起我大清堪憂……“
她一聽也明白張常玉這是在告誡自己,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可以和皇上拌嘴,讓皇上動氣。
眼看著就要到凝春堂了,垂花門外一溜排開兩列黃馬褂侍衛,瞬間讓她緊張了起來。
正門口的李寶德在廊下來回走動,手中緊握著腰間寶刀,這個景象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程爾林裡面的男人是皇帝,是當今聖上。
可是她依舊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氣,冬天就是好睡覺的時候,現在約摸也九點多了,往常這時候就算是不睡,走路的時候也都困的打飄,怎麼辦?偏偏這腦筋最不清醒的時候召……
“李大人“程爾林輕輕喚了一句。
李寶德愁眉苦臉的一揖道:“姑娘快進吧,陛下等著呢“
殿內被幾十只燭臺映的燈火通明,牆角上兩隻碳火籠子也把屋裡烘的暖暖的,再往裡走,她就看見康熙盤膝坐在大炕之上,手中不停地翻動著一串珊瑚串子,噼裡啪啦的。
離的不近,康熙的神情也看不清,只是知道他緊閉雙目。
腳下左右兩邊跪著皇三子胤祉和皇八子胤祀,二人都是頭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