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淩無非攙扶,她已穩住腳步,退到一旁。
適才被她踩中之物,倏地竄了出去,泛起幽冷藍光,所到之處,草木也都染上了同樣的藍,彷彿幽魂一般竄遠,在黑暗的森林中綴出斑斑點點的粼光,恍若鬼域。
沈星遙愕然抬眼,只見周遭一棵棵肆意生長的老樹,參天而立,鬼爪般的枝條彷彿都已嵌入了天幕裡。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悽號,響徹在耳邊。眼前一切景緻,煥然如新,所有不知名的草木,同前幾日入林所見一切,全不相同——
他們迷路了。
“我們走過這兒嗎?”沈星遙怔怔看著遠處上下跳躍的幽藍光點,蹙緊眉頭,“你覺不覺得,這個東西……好像特意要引我們去什麼地方?”
“要去看看嗎?”淩無非不免猶豫,“人生地不熟的,太危險了吧?”
“橫豎都是死,也沒別的選擇。”沈星遙一把拽過他的胳膊拉到身旁,道,“和我死一塊兒,還虧了你不成?”
“那倒不……哎?喂……餵你慢點……”淩無非還沒來得及表態,便已被她拖走。
數百裡外,桃源島上。
一道人影在海島最的西面的沙灘一方石碑前蹲下身去。正是葉驚寒。
“朔月辛卯,滿月乙巳。潮水散,天路開……”葉驚寒讀罷碑末一行小字,不由蹙起眉來。
“也就是說——”沈蘭瑛走下沙灘,若有所思,“辛卯日逢朔月,乙巳日逢滿月,洋流都會散開,顯露通往瀛洲島的路?”
“從字面看來應是如此,”葉驚寒眉頭始終緊鎖,“可你認真想一想,都是如此明顯的線索,倘若真有那麼一條路,幾百年來,這座上的村民早該看到了無數次,怎麼會無人起疑,生出好奇之心,前去探秘?”
沈蘭瑛不覺咬緊了牙。
“可事實卻是,這島上的人,沒有任何一個聽說過所謂的‘瀛洲’。”葉驚寒神情嚴肅,“彷彿那就只是個傳說,連離那兒最近的島民,都不曾聽過的傳說。”
“那,”沈蘭瑛若有所思,“會不會是他們有所隱瞞?”
葉驚寒搖頭:“那就不知道了。”
“總而言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沈蘭瑛目光堅定,“我絕不相信我的妹妹就這樣喪生大海,我相信她還活著,如果不是在這裡——”
說著這話,沈蘭瑛視線移遠,望向海圖所標註的“瀛洲”方位,事業裡沒有另外的島嶼,只有黑沉沉的夜幕下,一望無際的汪洋:“不在這裡,就只會是在那座島上。”
“師姐!”林雙雙高聲喊著,飛快從鄉間的泥土路上奔來,滿臉興奮,“白掌門的人回來了,他們說……說是……找到了賀金龍!”
——
幽夜清冷,孤島深林,幽藍粼光點染,熠熠閃爍。
沈星遙拉著淩無非,一路追逐那道藍色光點直至林深處一片連亙的山腳下。眼前所見樹木,已有十餘丈高,掛著星星點點疏冷的藍光,好似成了精一般,長出無數雙眼睛監視著二人。
而方才那道在林間翻飛縱躍的藍色光點,似乎就在這片山腳下消失了。
適才他們落了水,渾身濕淋淋的,這會兒穿林越野一路疾縱,衣裳雖已被風吹幹,卻仍泛涼。沈星遙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無暇顧及於此,仍在找尋那忽然消失的光點。
淩無非被她拉著東t走西竄,猝不及防一個趔趄,然站直身子,卻覺掌心一點熱度,沿著經脈往上攀升,這才發現不對勁,低頭一看,適才察覺不知何時已與她十指緊扣,一時竊喜,卻不敢出聲。
“你看這像什麼?”沈星遙似有察覺,倏然鬆手,走到樹旁一點粼光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好像是動物身上的鱗片沾上去了。”
“什麼動物長鱗片?”淩無非疑惑不已,仔細看了看眼前之物,“穿山甲嗎?”
“可是,剛才那個東西,也就一隻□□那麼大。”沈星遙簡單用手比畫出一個圈,道,“這麼一點大……哎?是不是這附近有暗門,被它從縫裡鑽進去了?”
“找找看。”淩無非蹲下身去,撥開一叢亂草,藉著稀薄的月光映照,仔細尋找起來,冷不防被一物刺破之間,滲出一點鮮紅的血珠。
“你沒事吧?”沈星遙俯下身來問道。
淩無非忽覺她的話音柔和了許多,茫然抬眼望去,正對上沈星遙澄澈的眸子,眸光璀璨如星,一時愣住,被紮傷的手不經意落地,手背撞上一處平滑的巖板,吃痛縮回,卻不由愣住,垂眼看去。
沈星遙也察覺到異常,蹲身看了過來。
深山老林,四面都是肆意生長的花木,高高大大,唯有二人腳下這塊土地,花草長勢低迷,泥濘之中,突兀地露著一塊碗口大的空缺,顯露出人工打磨過的巖板質地。
沈星遙伸手輕輕敲擊巖板,聽得迴音空曠,若有所悟一頷首:“空的。”
話音剛落,一旁的草皮便被淩無非拽去一塊。
二人腳下陡然一空,還沒看清眼前情形,便一起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