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千種相思一撇消一) 淩無非:怎麼還……
時近白露, 暑氣消減,風露漸寒。
楚州萬刀門總部後宅,池塘裡的殘葉都已被下人清理幹淨, 剩下空空的水塘。塘水渾濁,泛著令人作嘔的黃綠色, 看不見底。
臥房的門虛掩著。文晴滿面憊態,伏在床頭, 半褪下衣衫,露出肩背。如凝脂一般白淨的肌膚上, 布滿張牙舞爪的紅色疤痕, 分外猙獰。
她的侍女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盒黑糊糊的藥膏,用手指蘸著, 一點點塗抹在傷疤上。
“夫人的疤,比前幾日已經淡了。”侍女動作輕柔, 言語聲中滿是可惜, “您這麼好看, 怎還有人捨得這麼對您啊!好在掌門已不在了, 要不然……”
“你……你閉嘴。”文晴把唇咬得泛白,忽然緊緊閉上雙眼,顫抖地說道。
侍女趕緊低下頭, 不再作聲。
秋日的陽光並不灼目,可文晴卻像看不得這些似的, 始終閉著眼。迷迷糊糊, 她聽見了門開的聲音,隨後又傳來侍女倉促起身的腳步。
文晴下意識抓緊被褥,拉了上來, 嚴嚴實實把身體裹住。
“那位的喜好,的確有些特別。”卓然從侍女手裡搶過那盒膏藥,眯起眼,仔細端詳,“給我添了不少麻煩。留下一個殘缺的女人,再想送出去,實在很難讓人心甘情願地收下。”
“你應該多抓幾個漂亮的女人,替你分擔所需。”文晴面色白得可怕,彷彿被他嚇住一般。
說完,她卻不自覺開始打顫:“若是那樣,你是不是已經殺了我?”
“漂亮的女人不好找。殺了,更是可惜。”卓然沒有回答她的話,慢慢把藥放在床頭,“尤其像你這樣,漂亮還聽話的。”
文晴閉緊了雙眼,抓著被褥的手,不住顫抖。
“不過我又發現了一個女人。”卓然露出得意的神情,“武功高強的漂亮女人,這還真是獨一個。”
說著,餘光瞥向文晴,略顯輕蔑:“可是要留住一個女人,該用什麼才合適?”
“你在問我?”文晴驀地睜眼,臉色仍在發白,“你想知道,女人喜歡什麼?”
卓然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該問問她想要什麼——不,問問她,有沒有情逾骨肉的愛人,又或是,有沒有令她恨之入骨的人。”
“恨之入骨?”卓然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如今隨便往大街上拉上一個人來問,當今江湖,去哪找一個武功高強的漂亮女人——不論是誰,首先想到的便是沈星遙。
沒人知道她愛誰,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對她的夫君淩無非,恨之入骨。
就連淩無非自己都這麼想。
此時此刻,他正坐在去往太嶽山的馬車上。
他胸口受了傷,尋鎮上醫師看過,說是最好不要見風,於是在接到飛鴻門發來的信函後,便租了輛馬車前往。
也正是這一封書信,截斷了他滿腹傷春悲秋的心思。飛鴻門掌門衛柯的胞弟衛椼,欲透過從前在關外學武結識的人脈尋摸萬刀門與烈雲海的來歷,拉上長兄順藤摸瓜去查,誰知一次分頭行動後,衛柯到達約定會和之處,卻沒見到衛椼,匆忙去找,最後帶著手下拉回個半死不活的人。
衛椼沒斷氣,卻因重傷昏迷,怎麼也弄不醒了。
按說這種情形,衛柯理應立刻把人送去光州請柳無相醫治才是,誰知這廝就因為這趟關外之行,變得畏首畏尾,說什麼也不敢自己行動。
淩無非無話可說,只得召回景逸等人前去接應。
這哪裡是武林盟主?分明是個分文不取還要供各門派來回使喚的跑腿。
馬車經過窄道,路旁肆意生長的樹枝戳著車窗布簾探進頭來。淩無非看見,隨手撥了一把,將那根突兀的枝條推出窗外,不慎牽動胸前的傷,倏地縮回手來,蹙起眉頭。
“怎麼突然就受傷了?”何碩瞧見此景,小聲嘀咕,“還有誰能傷得了您啊……”
同在車內的景逸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淩無非似未聽見他的話,低頭揉了揉左肩,對於這趟完全不必要的行程越發感到匪夷所思:“這個衛柯,到底有什麼話非得讓我親自上門才能相告?一來一回折騰,又得耽誤十幾天,衛椼的傷,他還想不想治了?”
“說來也怪,”何碩道,“同一對爹媽生的,性子卻差了這麼多。一個瞻前顧後,拖泥帶水,另一個不管幹啥事都不往腦袋裡去,一說便立刻要做,傻大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