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從上官那邊回來的時候,帳裡的三人都沒再說話了,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
劉文周還在桌邊研究地圖,李長安靠在柱子上擦著刀。大塊頭張從武還沒回來,估摸著是聽說大軍要開拔,又跑到後軍輜重營幫忙去了。
趙平川破天荒坐在對面鋪上研究自己的甲冑,兵刃擦的沒有李長安那麼認真,已經擦完了,甲冑上有些串聯皮革鐵片的線頭有些殘破,大概是之前打仗的時候傷到了。趙平川一邊扒拉甲片一邊喃喃自語:“這些線頭不會在打仗的時候斷開吧?我他娘是個新兵啊,才打了幾仗?這甲冑就破了?那狗日的軍需官他孃的偷工減料了吧?”這個被嫌棄話癆的年輕人一邊唸叨一邊修補那些線頭。老梁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年輕人毫無所覺的繼續唸叨:“這狗日的該拉出去殺頭……”說話間停頓了一下,又繼續:“不行,他孃的應該讓他把全軍的甲冑都換新,就饒他狗命!”
“伍長。”李長安率先見到進門的梁伍長,起身抱拳行禮。
研究輿圖的劉文周和碎碎唸的趙平川聞言抬頭,看到伍長站在帳門口,這才放下手中的活,趕忙起身行禮。
劉文周行完禮目光探究的看著老梁。
老梁看了眼劉文周微微搖頭,開口解惑:“你的想法我跟將軍說過了,但是軍令已經下了。”說著,老梁微微猶豫了一瞬,然後開口道:“其實你的想法在大都督府議事堂上議過了,但是……被長史大人否了。”
劉文周愣了一瞬間,開口問道:“理由呢?”
“弄險。”
劉文周皺了皺眉:“是……長史否的?”
“是。”
趙平川聽著他們說這些,撓了撓頭嘟囔了一句:“我怎麼聽說長史大人才是弄險的祖宗啊?”
……
李長安有些奇怪劉文周的反應,這傢伙從來不多廢話,有什麼問題從來只在一句話中間解決,今天居然追問這麼多?是因為自己的想法被否決了?
摸了摸下巴,作為一個自小就不愛多事的人,李長安基本興趣不大的事情都是不多追問的,這邊也是一樣,不多糾結轉頭問道:“伍長,聽說甲九營留守?”
老梁轉頭看著李長安點點頭:“是。”
“甲字軍團為什麼會留守?”
老梁笑了笑:“東征不是不回來了,自家地盤不能丟,戰陣之事,變數很多的。”
“那咱們甲九營下一步?”
“還不知道,長史大人領軍留守,到時自然會有軍令。”
李長安便沒再說什麼。
邊軍埋鍋造飯,點將出徵其實速度都不慢,加之此次全軍東進其實是去追人的。突勒左谷蠡王率軍東行走了已經有幾天了,雖說東線戰場上定襄軍佔著優勢,絕不至於會在短短几天內被擊潰,但這援軍早到一天,那邊的壓力自然也就能少一些。
……
雲中戰事已歇,不愛穿甲冑的雲中長史韓棠今日照舊一身儒袍,策馬與大都督陳慶之一起出了東城門。兩人一起撥轉馬頭前行幾步站在官道一側,看著身後的大軍緩緩出城往東行軍。
韓棠騎在馬上朝著雲中王陳慶之微微欠身行禮,道:“祝王爺此行東去旗開得勝,下官與雲中留守將士靜待王爺大勝歸來!”
陳慶之聞言笑道:“多事之秋,本王領兵一走,這雲中就交給你了。留守兵力不多,你當心一些。護好雲中,也護好咱們這些邊軍子弟。”說著拍了拍韓棠的肩膀:“當然,也要護好你自己。”
“王爺放心。”
陳慶之認真地看了眼韓棠,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沒說什麼,雙腿一夾馬腹往已經走出去很遠的大軍先頭追去,身後是一眾親衛以及不少軍中將官,人數不少。
韓棠仍舊策馬站在原地,目送陳慶之領兵遠去,身旁的官道上東行的大軍還在陸陸續續的出城遠行。這位在邊軍代為主政十多年的都督府長史騎在馬上,少有的雙手籠袖身形略微有些佝僂,看著緩緩遠去的大軍喃喃自語:“希望此次有驚無險,祝大都督大勝還朝。”
雲中三鎮留守的兵力雖有十萬,但是比之都督府轄下如此廣袤的地界,這十萬人著實不多。今日是大軍開拔東進的大日子,留守的將士們沒得著好機會跟隨大軍一起出徵,就只能披堅執銳列陣,或站在校場邊上,或站在官道邊上,或是站在城頭,目送大軍東去。
李長安所在的甲九營在大軍開拔前臨時接了軍令,負責城頭防務。此刻李長安身著甲冑,腰佩橫刀,手持長戈站在城頭,同樣目送大軍東去。
這一趟東去,東線的戰事怕是會打得很大,畢竟南北兩朝參戰的人加起來都快兩百萬了,端嶽有近二十年沒打過這麼大的仗了。
大軍一走,雲州城中兵力就少了很多,但氛圍反而輕鬆了許多。
先前兩軍在雲州城外百里酣戰,雖說離著雲州還有一段距離,但到底是大戰已起,氣氛凝重是必然的事,現在風住雨歇,城中自然一片雲淡風輕。
雲州城此時駐軍四萬,以甲九營為首,實際上也就四個營,每個營一萬人。全雲中留下的十萬人一共有兩個甲字營,另外一個在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