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不大好的李長安和趙平川被突勒過百騎軍跟在背後往北追了幾十裡還沒有停下來,看那幫怪叫著一路打馬不停的突勒騎卒的架勢,今日要不追上他們倆人是不會罷休了。
平日裡話多脾氣還不小的趙平川此時面上已有些要壓不住火氣的意思了,說到底被追在前頭亂竄的兩人好歹都是三重樓的武夫,真要回頭打一架,受不受傷、傷重不重的不好說,不會輸是有機會的。
天下間武夫練拳講究的是一口爭強好勝的心氣,沒了這口氣,靠著外練筋骨鬧不好最後也不過就是個武把式罷了。
李長安心中的火氣自然不會比趙平川小了。自小就是長安城那座皇城裡翻牆爬樹的小霸王,現如今只有十四歲的弟弟李長城身上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王侯將相說動手就動手的渾勁全是自小被他這個哥哥帶出來的,堂堂七皇子何時被這麼一群蝦兵蟹將的追著跑過?
不是念著老梁那句邊軍要惜命的話,這兩個三重樓的武夫在那片山坡下就敢做拔刀拼命的事。“活著幹,死了算”,這算是地道涼州漢子的趙平川平日裡愛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之一了。
再往北奔了十餘里地,埋頭縱馬的李長安和趙平川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同時一勒手中韁繩,二人座下兩匹品相極佳的戰馬同時一個人立而起,然後停在了原地。
緩緩撥轉馬頭,李長安伸出右手緩緩將掛在馬鞍上那柄橫刀抽刀出鞘,看著對面越來越近的突勒騎卒,攥著刀柄的手緊了緊,沉聲開口:“想不到今日要在這裡玩命了,以前總聽說戰場袍澤生死與共如何如何,今日袍澤兩個字可就交給你了。”
旁邊的趙平川手裡同樣提著一柄邊軍制式的橫刀,聞言笑了笑,“沒想到是我這麼個話癆陪你一起玩命吧?”
李長安也笑了笑,開口道:“有本事活下來再說吧,你小子要是在這兒死了,以後別說開口說話,連吃肉喝酒都沒戲了。”
趙平川聞言咂咂嘴,看了眼李長安,“你這話說的,他孃的我咋還突然想來壺酒呢?”
李長安刀背輕拍馬背,兩腿一夾馬腹,胯下戰馬緩緩起步。
“那就走一個!”
殺人的事,往往都是手起刀落之間,但是這血肉橫飛的場面,已經好幾場仗的李長安還是適應不下來。這他孃的跟午門前看劊子手砍那些貪贓枉法王八蛋的腦袋不一樣,看戲好歹不必自己動手不是?也不會被濺上一身血。
但是,進了邊軍戍邊的軍卒哪裡來的資格說什麼適應不下來呢?端嶽邊疆百多萬的邊軍士將士一年四季吃土喝風的,做的就是要殺人的營生。
李長安策馬衝陣,趙平川就在身側。與突勒第一個騎卒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李長安在馬上壓了壓身子,躲過了那騎卒迎面砍過來的彎刀,身側的趙平川抬手一刀就將那突勒騎卒的腦袋削了下來!離了肩頭的腦袋在空中飛了個弧線滾落在地滴溜溜滾出去老遠,還騎在馬上的身子則像是沒反應過來腦袋已經離身一般繼續隨著胯下戰馬前衝出去老遠,沒了腦袋的脖頸之上鮮血如泉湧!
趙平川右手提刀削了一個腦袋之後毫不停滯順勢側身,左手抬手攥住一杆刺過來的長槍,右手裡剛從最先那名騎卒脖子裡削過來橫刀順勢自右向左一個橫抹,手腕一轉刀刃朝前順著槍桿前推自左向右又是一刀,將那端著長槍前刺的突勒騎卒連胳膊帯手一刀剁了下來,還攥在左手裡的長槍沒了牽制蓄勢橫掃將那沒了胳膊的騎卒掃下戰馬,然後就被呼嘯馬蹄踩爛了腦袋,跟個手錘砸西瓜似的,死無全屍。
武夫,尤其是邊軍武夫的殺人術向來行雲流水。趙平川,還只是個半吊子。
李長安也不比趙平川差,甚至按照趙平川那句“腦袋都擱到四重樓的三重樓武夫”的話來說,李長安殺人的本事比趙平川還要高出去不少。
兩人與過百人的互相沖陣,一個回合過去,場中間就留下了十來具屍首,這支突勒騎隊則少了十來個活著的軍卒。
兩個三重樓的武夫自然也不輕鬆,單打獨鬥本事不小不代表在這種動輒就是幾把刀幾桿槍同時劈刺過來的戰陣之上也能遊刃有餘。這也是為什麼天下間的仙家修士和武夫練家子不願意投軍上陣的原因之一。比之普通軍卒,優勢自然是有的,還不小,但是辛辛苦苦修來的本事在這種地方弄不好說沒也就沒了,連帶著命都一起沒了,不值當。即便按俗話說的“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那也得看怎麼個“貨”法,拿著高官厚祿吃香的喝辣的,和拿著幾個破軍餉在這裡拼命,怎麼看也是前者更舒服不是?
李長安的胳膊被劃了一刀,深可見骨;趙平川的傷則是腿上被砍了一刀,若不是端嶽的戰甲著實精良,加之他是個實打實煉體的武夫,弄不好這一刀能把這條腿都給他卸了!
兩人都疼得有些齜牙咧嘴,身上的甲冑也已經被自己的、對面的分不清誰的血染紅了。
李長安騎在馬上,喘著粗氣轉頭看了眼趙平川,“還行?”
趙平川咬了咬牙,“還成,死不了。”
“那就再走一個?”
“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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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嶽京城,中山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