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東林山不似以往那樣安靜，有風拂過山腳下的闊葉林，陽光艱難地闖過層層茂密，灑下片片斑駁，映照著樹下盤坐的人們，臉色陰晴不定。
這群人雖然無比狼狽，但仔細看起來，身上所穿衣物相較於貧苦人家，算是非常不錯的了。尤其是被圍在其中的一群少年人，渾身的衣物明顯精緻許多，卻是面色倉皇。
圍坐在外圍的人大多是中年的漢子，雖然個個帶傷，但還算是保持著鎮定。坐在內圈的少年們，雖然傷勢輕上許多，面色就不是多好看了，甚至還能聽到隱隱的低泣。
有些不同的是，最內圍附近坐著一個兩鬢有些斑白的中年漢子，不苟言笑。但卻明顯能讓人感覺到，他並不是多麼緊張，算得上是這群人裡最放鬆的了。
被他隱隱護著的，是一個佩玉的少年，面色還有些煞白，神情恍惚的樣子。
中年漢子皺了皺眉，不著痕跡的碰了碰那佩玉的少年。
少年好似這才反應過來，調息了一會兒，讓自己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些，然後咳嗽一聲，站了起來。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看向這少年。
那少年開口便道：“這次試煉雖然出了意外，但也多虧了諸位的全力以赴，使得我們沒有出現太大的傷亡，凌鈺在此多謝諸位。”說完便行了一個揖禮。
內圍的少年們都有些意外，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最後卻全在那中年漢子的目光掃視中噤了聲。
外圍的漢子們更是驚訝，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大郎君，使不得。”
那叫做凌鈺的少年笑了笑，道：“沒有什麼使不得的，這是你們應得的，另外，此次參與戰鬥的護衛人員，都可以拿到五兩銀子，重傷的，十兩銀子，不幸身亡的，二十兩銀子。”
眾人頓時一陣歡呼，對於普通家庭而言，若是家裡沒有人練武，二十兩銀子已經足夠過得舒服了。對於這些凌家護衛來講，五兩銀子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了。
氣氛頓時輕鬆起來，護衛們的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想著，前幾天一直捨不得買的那個秘籍可以買下來了，就是不知道店家有沒有留著。
沒有的話也沒關係，可以等店家重新調貨，剩下的錢可以給家裡的婆娘添置幾件好衣裳。好多年都沒見她穿新的了，婆娘也不容易。
凌鈺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聽著四周隱隱的讚歎聲，面上是壓抑不住的得意。隱晦地瞥了眼人群外圍沉默的似乎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少年，冷哼一聲，又繼續面帶笑容的接受內圍的少年們不時的恭維。
就在這個時候，稍遠處留守的護衛傳來一聲倉皇的尖叫“狼，狼群！狼群！狼群要來了！”眾人頓時面色煞白，慌亂不已。
那一直閉目調息的中年漢子終於是睜開眼，看了一眼慌亂的人群，斥道：“慌什麼慌！還不趕快結陣迎敵！一隊人隨我一起護衛著眾位郎君們離開，另一隊人後方斷後！”
人群終於是有序了不少，那群面色煞白的少年人紛紛走向自己的位置，結好陣列。凌鈺站在其中，臉色已經白得透明，卻依然強裝鎮定，大聲道：“諸位！”
待得眾人都看向他，他對著斷後的護衛們長揖一禮，道：“我凌鈺在此發誓，諸位若是遭遇不幸，凌家會保護你們的妻兒，並且，你們的子女，只要有天賦，都可以成為凌家護衛的預備隊，享受凌家的資源供給！”
一聽到這話，斷後的眾人頓時就下定了決心，以他們的年紀，幾乎不可能有什麼大的成就了，可是子女還小，若是能夠得到凌家的資源供給，說不定就有希望更進一步。
就在這時，凌鈺突然看向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衣少年，道：“凌恆，不如你也一起斷後吧。你畢竟已經築基，我們都還只是在鍛體階段，多一位築基高手大家就多一分逃出的希望，而且這東林山你最熟悉，你不會不願意吧。”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一位青衣少年忍不住想說些什麼，卻被另一人拉住，指了指當凌鈺開始說話之後，就一直面帶欣慰之色的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卻只是抱胸站在凌鈺身邊，始終不發一言。
青衣少年囁嚅了幾句，看了看周圍沉默不語，眼神閃爍的護衛們，以及其他或是幸災樂禍，或是隻當什麼都看不見的夥伴們，面露黯然之色。
畢竟一個是嫡長孫，一個只是凌家旁系，且父母雙亡，這選擇題，並不難做。想到家中年邁的奶奶，還未邁出去的另外一條腿，一瞬間恍若有千斤之重。
出乎眾人預料的是，凌恆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然後一個起跳，就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凌鈺面色有些陰沉，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本想著眾人拾柴火焰高，沒想到他卻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