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老爺虛弱地笑笑:“去吧。”
出了內間,便看到薛蟠和薛虯正肩並肩坐著,焦急的等待。
看見寶玉出來,薛虯忙起身迎上前去:“我爹可還好?”
寶玉點頭:“放心。你讓忠心的去城裡各大藥鋪按方抓藥,回來我再告訴你要怎麼熬。”
薛虯點頭。
來到書案邊,寶玉手腕一抖,揮毫寫下十張藥方,遞給薛虯:“拿去吧。”
薛虯接過一看,不止藥材種類多,份量也多,這十張藥方抓下來,得有幾車。
儘管不明所以,他還是鄭重的捏著方子去安排了。
薛蟠翹著二郎腿,往嘴裡丟花生米,完了賊笑道:“表弟,你不老實。”
“何意?”
“你什麼時候學的醫術,便是姨媽也不知曉吧?”
“我學的東西多了,不過不像你到處顯擺罷了。”寶玉淡淡道,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一拍腦門,薛蟠怪叫一聲:“倒也是。國子監那是什麼地方,都是才子。你在那裡讀書,一定學了不少。我真傻。”
“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能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這很好。”寶玉語氣仍然淡淡。
薛蟠搖頭晃腦道:“有表弟在,很難沒有自知之明。”語氣一頓,他不確定地問,“對了,二叔話裡的意思是說族裡會為難我?”
“如果我沒來,這是肯定的。”寶玉勾起嘴角,臉上滿是自傲。
“嘻。”薛蟠騰的起身,狠狠抱住寶玉,拍拍背,“我運氣好。算了,你不肯做我妹夫我也原諒你了。”
寶玉愕然。
重新落座,薛蟠拿起一塊綠豆糕咬了一口,轉瞬卻又吐了出來,“呸,忒甜,味兒不好。表弟,還是你家的點心好,那個菱粉糕、薄荷糕、鵝油卷,樣樣比這個強。”
寶玉微微搖頭,沒說什麼。
南方與北方的口味不可能一樣。金陵菜也屬於淮揚菜系,雖說淮揚菜菜系還未徹底成型,但與京城盛行的魯菜,差別還是頗大的。
“你倒是心大,一點也不擔心。”看薛蟠大大咧咧的樣子,寶玉又好氣又好笑。
薛蟠不以為然道:“你不是說有你便都能解決嘛。等二叔可以下床,一天工夫就能辦妥。”扭頭往內間方向瞧了瞧,他忽然湊近小聲道,“我二叔也不是什麼好人。小時候他總希望薛虯能事事強過我,嘿。”
瞧瞧,這廝呆麼,傻麼?
大人的惡意內心敏感的孩子感受的最直接,哪怕面上裝的再好,騙的了成人,卻騙不了孩子。
“我爹去的太早,族裡的孩子暗暗罵我是沒爹的野孩子,當我不知道?我不是做不了上進的孩子,是不能做上進的孩子。有一回在族學裡拿了第十名,下午就迷迷糊糊地掉進了蓮花池子,把媽嚇的哭的死去活來。從那回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能上進,不能做好孩子。”薛蟠語氣有些縹緲,但聽得寶玉極是心驚。
“你,你可曾和姨媽說過?”
“和她說有什麼用?一個婦道人家,能做什麼。”薛蟠幽幽道。
良久,寶玉才道:“好在你平安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