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儀門離正堂約十五六丈遠,守門婆子正和一個灑掃婆子閒聊,手裡還拿著半個向日葵花盤。
一看到寶玉,灑掃婆子忙僵硬的起身行禮,看起來極為緊張,有種被抓包的惶恐。
守門婆子明顯見多了大人物大場面,並不在意,反倒哈哈一笑:“寶二爺來看老太太了,這幾天老太太天天唸叨二爺呢。”
見寶玉盯著花盤,她笑嘻嘻地遞過來,解釋道:“二爺沒見過吧?這玩意叫葵花,過年時炒的瓜子就是用這上面結的籽。”
幾輩子都是頭一回親見,寶玉好奇的接過,從上面摘下一顆,剝開看了看。
守門婆子笑道:“平時喂小鳥都用這籽。”
寶玉將花盤還給對方,笑道:“多謝孔媽媽,我還是頭回見。”
孔媽媽眉開眼笑,彷彿受了偌大恩典:“二爺喜歡,就拿去玩。”
“不了。呵呵,我這就去見老太太。”
一邊往正堂走,寶玉一邊胡思亂想,這個時代的百姓油脂攝取量極低,素油更是少。相比容易處理、出油量大的黃豆,菜籽利用率次之,而葵花幾乎沒有。去殼效率太低,也只能到了工業化程度較高的二十一世紀才能得到發展和推廣吧。
沒錯,他又想到一個稍有技術難度的掙錢路子,那就是榨油。榨油不需要太高深技術,懂壓榨即可。要不要給府裡開個源?
就在這時,耳朵微微一動,寶玉臉色忽然一僵,唇角淡笑消失不見,腳步也慢了下來,竟然看起路兩側花盆裡的牡丹來。
這些牡丹已經綻開花苞,平時都養在暖房裡,也就是今日春光好,才搬出來曬曬太陽。
走走看看,過了足有一刻鐘,寶玉才來到正堂外。
此時,心裡的煩躁已在爆發邊緣。
在他還想著對榮寧二府的爛攤子修修補補的時候,已經有人要掀桌子。
不理守門的鴛鴦阻攔,寶玉一腳邁進堂中,冷笑一聲:“老太太,這個事情很好解決,不如就對外宣稱大伯病逝吧。以後他做什麼做的成還是不成都和家裡無關。”
賈母賈赦齊齊愕然抬頭。
賈母:“你都聽到了?”
“是。”寶玉在賈母身旁坐下,“想做就去做,但不能讓幾十口子都跟著冒險。大伯先回去上折將爵位讓給璉二哥。”
賈赦陰沉著臉死死瞪著這個一直沒怎麼當回事的侄子,心夠黑啊,讓他社死。
詐死的確是好法子,但赦大老爺不肯,還想著那邊敗了好回來享福呢。
“老太太,這是最好的法子,您一定要想清楚。”寶玉見賈母皺眉,並不催促,又對賈赦道,“大伯不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建功立業麼,不會連斷後路的勇氣都沒有吧?”語氣已經帶了嘲諷。
時移世易,不管口號喊的如何漂亮,落到實處也是利益決定的。沒好處,誰拼著抄家滅族人頭不保的風險跟著造反?
當年賈演賈源跟著太祖反明,金陵族裡將他們全都除了族的,怕的就是被連累。
“老大,你先回去,這事稍後再說。”賈母忽然攆賈赦。
賈赦看到老太太冷酷的表情,哆嗦一下,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雨夜,再不敢開口,快步離開榮慶堂,背影有幾分灰溜溜。
等人走遠了,賈母冷冷道:“寶玉,你變的連祖母都不認識了。”
寶玉並不心虛,哪怕知道對他的變化最清楚的非賈母和王氏莫屬。
他扯扯嘴角:“其實寶玉早死了,活過來的只是個從未來回來的不孝子。”也沒多囉嗦,直接將原書的劇情說了一遍。
“……白茫茫一片好乾淨。”賈母心潮起伏,目光復雜地看著寶玉,“難怪你變了這麼多?”
寶玉苦笑:“能不變麼,飯吃不上,雪天穿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