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前,爹孃都還在的時候,有人欺負姚月娥,爹爹和娘親就是這麼兇悍地護著她,教訓那些不知好歹的壞人。
可是五歲之後,爹爹和娘親都死了,看著那兩具被陋席草草裹了的屍體,腦子裡唯一的反應是——今後若是受了欺負,便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要怎麼才能靠自己呢?
五歲的小姑娘沒有拳頭,因為常年的饑餓,還瘦得像個頭大身細的豆芽兒菜。她沒什麼安全感,所以寄人籬下的十年裡,姚月娥都是忍氣吞聲的。
表姊表兄欺負她,扔了她的床鋪摔了她的碗,姚月娥從來不往心裡去。姑姑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若是姑姑再離她而去,姚月娥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可是後來,姑姑以十兩銀子的價格將她賣了。
十兩銀子,還不夠買一頭牛。但牛可以耕田拉車,她除了白吃姑姑家的飯,好像確實什麼都不能做。
故而從那時姚月娥才明白,小心翼翼、逢迎討好,除了能混個茍且,換不來愛。
彼時姚月娥雖然只是個買來的侍妾,主子到底還是封府當家的封令鐸。俗話說打狗都還得看主人的面,封令鐸替她出頭,大約也只是看不慣惡奴欺主。
姚月娥彼時心跳怦然,她不願欠人情,更不知道怎麼報答眼前這位看起來什麼都不缺的主子,直到他蹙著眉,語氣冷淡地問她,“入府的時候,嬤嬤沒教過你?”
一席話問得姚月娥心口驟冷。
她早已學會瞭如何乖順聽話地討人歡心,她收斂起瀾動的心緒,低頭勾住了男人腰間的革帶。
過程不算太難,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她竟然找不到革帶的搭扣,是封令鐸握著她的手,一點點教給她的。
然而之後的過程,姚月娥發現他兩竟然生疏得不分伯仲。
好在他不是京中那些惡霸門閥,對初次承歡的女郎還是有著足夠的耐心和溫柔,兩人手忙腳亂地故作鎮定,沒受什麼苦,卻也沒嘗什麼趣。
直到後面的時候,封令鐸才開竅似的莽撞起來,開始關注她的回應,嘗試給她深深淺淺的歡愉。
只是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清冷的月華疏疏地落在淩亂空蕩的床榻,姚月娥卻將自己捂在被衾裡,偷偷地哭了。
許是已經練習過太多次,她哭也只是抽動肩膀,沒有半點聲響。
說委屈,也是委屈的。
沒有過程的溫柔曉意、心心相惜,盡管封家郎君已是她見過的所有男子中的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姚月娥始終覺得自己無依無靠、命如浮萍。
可矯情歸矯情,哭過之後,日子還是得過下去。況且再次寄人籬下,姚月娥早已深諳其道。
不過是心裡過不去的時候,需要給自己一些慰藉,如果把目標換成唾手可得的錢財,而不是虛無縹緲的真心,日子才會變得有指望。
眼前本就模糊的畫面慢悠悠地晃起來,水色、月華、火光,像被打翻的顏料,斑斕地攪動著,漸漸變成刺眼的太陽。
姚月娥怔忡,半晌才顫顫悠悠地撐臂起身。
周圍是封閉的岩石,洞口有初升的日光漏進來,面前一堆已經燃盡的篝火,絮絮地冒著白煙,想是剛熄滅不久。
她記得昨天遇了刺客,似乎是封令鐸救了她,可是……姚月娥懵懂地掃望空蕩的四周,看見一個人揹著光從洞口行了進來。
“姚、月、娥!”那人咬牙切齒地攫住她,一副恨不能飲血啖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