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朗聲音在頭頂響起。
姚月娥一驚,抬頭便撞進了那雙深暗的鳳眸。
到底是欠著他人情,姚月娥難得順了封令鐸的意,扶著膝蓋,顫巍巍地起了身。
可腿腳倏地一軟,姚月娥來不及反應,整個人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朝一邊跌去。
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封令鐸側身上前,一把攥緊她的腕子,將人給拉進懷裡,另一隻手下意識就穩穩地扶上了她的腰。
忽然迫近的距離,讓兩人都沒有防備,直到姚月娥撞上一個精壯的胸膛,才回過神來想要掙脫。
然而男人的手像鐵鉗,將她扣得死緊,彷彿害怕五指一鬆,人就會消失了似的。
姚月娥掙紮不開,有些不悅地喚了句,“封大人。”
冷硬疏離的三個字,終於讓封令鐸找回了些理智,他冷冷地放開姚月娥,轉身便往儀門外走去。
事發突然,封令鐸沒想太多,方才是快馬趕來,可如今想將人送回去,他倒是犯了難。
正兀自煩惱,長街的盡頭,一輛青帷四駕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兩人面前。
車簾撩開,葉夷簡從裡面探出個頭,掃了眼封令鐸身後的人,無奈搖頭道:“嚴含章被我的人堵在曹門大街了,你要帶人就趕快走,不然又是一堆打不完的嘴仗。”
話音剛落,面前的車簾就被封令鐸伸手給拽住了。
葉夷簡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半個身子都探進他車廂的男人,話還沒問出口,就聽到一句清楚明白的“下車”。
“啊?”他愣了愣,下一刻,就被封令鐸扯著手臂,十分暴力地扔下車了。
“上來。”封令鐸又道。
葉夷簡回頭,發現這句話果然是對著自己身後的姚月娥說的。
“……”葉夷簡簡直無語。
直到馬車碌碌行遠,他才大夢初醒地抬頭望了望天,無奈又憂心地嘆到,“沖冠一怒為紅顏,這上京城,要出大事咯……”
馬車簷角的銅鈴細碎地響著。
車廂裡,兩人沉默地坐著,相對的膝蓋隨著悠悠的輕晃不時撞到一起,姚月娥不動聲色地凜直脊背,將自己往後退開了一些。
膝頭的溫熱驟然遠離,封令鐸再是隱忍也難免火起,他神色陰鬱地看過來,冷哼到,“姚師傅好本事,怎麼每一次的重逢,都是在公堂之上?”
又冷又硬的語氣,內容還夾槍帶棒的。
姚月娥不想跟一塊茅坑裡的石頭計較,冷著臉沒好氣地回了句,“大人有話可以好好說。”
拳頭打在棉花上,封令鐸被餵了個軟釘子,有力氣都沒處使。可是他原本就沒想著要同姚月娥吵,故而如今冷靜下來,態度倒也就緩和了一些。
他深吸口氣,面色不悅地乜著眼前女子,半晌才又道:“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可以向我開口,怎麼?一拍兩散之後立馬做回陌生人,我不像姚師傅,拿起放下一眨眼,哪怕是失憶,好歹也會留著點以前的習慣吧?”
姚月娥難得沒有頂撞回來。
也不知是不是顧及著剛才的救命之恩,她沉默片刻,竟然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可封令鐸並沒有因此而多麼開心,因為他知道若是還有下一次,她依然會同今天一樣,自己扛著,不會找他。
從相識直到如今,她從來就沒有問他要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