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飛的衣袂掀得燭火猛地一顫,而後很是懂事地熄了。
“把這個字改成封。”某人不死不休。
“你瘋了?!改成封不是全上京都知道我們的關繫了?”某人不應。
“那你就不怕全上京都知道你和薛清的關系?”
“我和他能有什麼關系?!我心安理得,你管我寫不寫薛清。嗯?喂!你幹什麼?”
“問心。”
“你、你要問,問你自己的心,你問我的心幹什麼?!封溪狗!你、你不要臉唔!唔唔……”
……
後半夜的月亮還在天上,照著人間的一對璧人。
八月的上京褪去炎熱,秋高氣爽,天氣清朗,又到了一年之中最好的時候。
原定的萬國展,按計劃在上京最繁華的潘樓舉辦了。
展會有四天,按照茶、絲、銅器和瓷器四個品類,而姚月娥參加的瓷器展,被安排在了展覽的最後一天。
巳時正刻,潘樓所在的宣德門外,早已是人滿為患。
纏著白色或黑色頭巾,身穿寬松長袍的是大食國商人;盤頭帶簪,或系彩色頭帶的是真臘國商人;戴著圓錐形帽子,身穿寬松交領短衣的商人,通常是來自大昭南方海域的三佛齊……
這些人也一早就等在潘樓外面,拿著公憑和通關文牒,準備入內。
潘樓二層的茶廊裡,封令鐸品著手裡的明前紫筍,卻覺味同嚼蠟。
他已經忘了這是第幾次問身後的衛五,姚月娥一行的訊息。
衛五被問得沒轍,說出去看看,然還沒來得及走出身後的圍屏,便見會場清一色的男子長袍裡,一抹薄梅紅裙明豔,像晚霞浸透的煙羅。
“師傅,”齊猛湊過去,神采奕奕地對姚月娥道:“我剛在這兒看了一圈,發現這些參展的商戶裡,就屬咱家的茶器最好!”
姚月娥回頭瞪他,笑道:“你懂什麼,這就知道了?”
“嗯!”齊猛點頭,“官哥汝鈞定雖然名氣大,但就茶器一項而言,氣韻之上比之咱家的黑釉盞差得遠了。”
姚月娥乜他一眼,提醒他注意言辭。
正說著話,一陣喧鬧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姚月娥循聲望去,只見展廳正中的高臺上,一位老者正悠然地煮著茶。
周圍人群紛亂,他卻身著素袍、鶴發童顏,面前茶具紅中帶紫、貴氣非凡,一看便知是鈞瓷之中最為名貴的鈞紅。
不得不說,那瓷器色澤和器型都實在精美,姚月娥一瞧便入了神,直到對上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這不是那日拜訪時,對她出言不遜、狐假虎威將她拒之門外的張廷懷大徒弟又是誰?
乍然相遇,兩個人都有些意外。
那學徒匆匆瞥了姚月娥一眼便轉開了,幾乎是把“不想搭理”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平白受了兩次白眼,姚月娥自是沒打算再去碰壁。
她淡然地收回目光,正說再往別處看看,甫一轉身,便見原先熙攘的人群不知何時分列兩側,十多個身著東瀛服飾的女子手捧茶器魚貫而入,走在最前頭的,卻是個身著蒼青色圓領大袖衫的男子。
這群人不倫不類的組合,很快便吸引了展廳裡所有人的視線。
眾人紛紛側目,噤聲往這邊看來。
穿著蒼青色大袖衫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勾著唇,撩袍徑直跪坐在了張廷懷茶案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