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遠處的腳步在此時響了起來。
一襲蒼煙色百疊裙從門外跨進來,夥計如蒙大赦,望著姚月娥又哭又笑地道:“姚師傅你可算來了!”
許是跑得太快,姚月娥微微地喘著,兩頰是緋豔的顏色,額間晶晶亮亮,布著薄薄的一層細汗。
她快速瞄了薛清一眼,而後便像是被燙到了似的,飛速移開了目光。
“實在是抱歉……”喑啞的嗓子帶著倦懶,甫一張嘴,姚月娥便愣住了。
好在薛清似乎並未察覺什麼,她便趕緊若無其事地清了清嗓,坐下為自己斟了杯茶,一口灌下才複又開口道:“店裡有個鬧事的客人,十分地難纏,總算是被我打發走了。對不住對不住……”
薛清倒是沒說什麼,放下手中書籍應了一聲。
然而四目相對,那雙清粼粼的眸子眼波流轉,似是而非。姚月娥被他這麼不發一語地盯著,心頭無端就起了點心虛和忐忑。
“嗯,”薛清錯開目光,合上書籍,語帶調笑地追問,“客人那麼難纏,估計打發是打發不走的,姚師傅莫非是用了什麼手段,將人給哄走的吧?”
“啊?哈哈……”姚月娥笑得有些尷尬。
她故作鎮定地取來幾冊賬本,翻開推到薛清跟前,嚴肅板正地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薛清笑了兩聲,到底放過了姚月娥。
“學賬之前,我有件事想同姚師傅說一說。”薛清道:“剛從商會那邊接到的訊息,想著姚師傅或許會感興趣。”
“嗯?”姚月娥眨巴著眼睛,一臉虛心討教的模樣。
薛清道:“大昭立國不久,正是與鄰國穩固邦交的時候,皇上有心加強關系發展商業貿易,故而在下月的萬聖節期間,趁得外國使團入京為皇上賀壽,大昭會舉辦一次萬國展。屆時絲綢、茶葉、瓷器和銅器的商戶可評選舉薦入展,若是姚師傅有興趣……”
“有有有!”姚月娥點頭如搗蒜,“我有興趣,我特別特別有興趣!”
薛清被她這幅樣子逗笑,擺手安撫她先莫急,“那薛某屆時便以上京薛氏之名,舉薦姚師傅參展,姚師傅可要抓住機會,勿再為那些糾纏不清的刁客所累。”
“……”姚月娥紅著張臉,滿口答應的同時,在心裡將那隻瘋狗罵了一萬遍。
另一邊,整理完茶室的封令鐸意氣風發地出了瓷器鋪子,矮身從後門上了馬車。
車輪碌碌地行過州橋,往北上了禦街,在行至汴湖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
“怎麼?”封令鐸靠著身後壁板,闔目輕揉著眉心。
“大人。”說話的是封令鐸身邊的侍衛,他行至窗邊輕輕撩開車簾一角,對封令鐸輕聲道:“有人跟蹤。”
揉按眉心的手頓了頓,車廂裡傳出封令鐸沉冷的聲音,他問:“跟了多久了?”
侍衛忖了忖,如實回到,“這幾人實則跟了我們好幾日,之前屬下發現後,每次都會甩掉他們,沒曾想這些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每次都被你發現?”封令鐸聞言怔忡,畢竟自他拜相後跟蹤的人也不少,可這麼不專業的,卻也時數少見。
侍衛無奈地點了點頭,支吾著道:“跟蹤的人是、是府上夫人院裡的小廝……”
“……”封令鐸無語,也難怪侍衛只是甩人,沒有直接上手教訓。
他有些煩躁地抵了抵眉心,想起之前母親對他的逼問,想是已經對他的行蹤起了疑。
封令鐸倒不怕被發現姚月娥和自己的事,只是姚月娥初來上京,本就因著女子身份遭人擠兌,若是再被母親這麼一鬧,給她惹來些不必要的非議,到時候恐會汙了她匠人的名聲。
思及此,封令鐸問侍衛到,“你可知道京城裡最貴的小倌樓坊在哪裡?”
“啊?”侍衛茫然了一瞬,但很快還是點頭回了句,“知道。”
“嗯,”封令鐸表情溫淡地又靠了回去,冷聲對侍衛道:“既然母親想知道我的行蹤,跟了這麼多天,也別讓他們失望了。
言訖,他蹙眉敲了敲壁板,道了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