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他倒是真的發現封令鐸屋裡,不僅多了好些瓷器傢俱,就連自己如今坐著的這張羅漢榻都是新的。
而且……雙手撫過身側的扶手架——溫潤細膩、觸之清涼,葉夷簡心跳一滯,眼睛瞬間變得晶亮,“這是……”
他不敢相信地望向封令鐸,半信半疑地確認,“這是整塊黃花梨木做的羅漢榻吧?還有這博古架、這拔步床……天吶封恪初!你這別不是借查案之名,行貪腐之事吧?!”
封令鐸不想理他,兀自道:“與其我們找機會接近商會,不如讓商會的人自己找上門來。我這些日子在建州城花了大把的銀子買瓷器買傢俱,就是在告訴那些人,閩南路來了條大魚。”
葉夷簡聽完“嘖嘖”兩聲,湊過去擠眉弄眼地打探,“那買這些東西的銀子……”
他想說若這些銀子是皇上批給微服查案的公款,到時候案子了結,他能在京師找人將這些賣個好價錢,朝廷的錢還回去,剩下的他倆五五分。
誰知封令鐸面無表情地乜他一眼,冷聲道:“是我的。”
“哦……”葉夷簡語氣懨懨,例行公事地問了句,“那他們商會有上鈎的麼?”
“已經有人在暗中打探我的來歷了,”封令鐸輕哂,“我也剛好借這次茶瓷展,在閩南路正式亮個相。”
“嘿!”葉夷簡眼睛泛光,差點就拍一把封令鐸,誇他真有兩下子。不過轉念一想,這人可是曾帶兵打得前朝屁滾尿流的當朝封相,人何止只有兩下子,三下子、四下子都是有的。
他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那姚月娥怎麼辦?黃慈估計會想盡辦法阻止她在展會上出頭,這可不是薛清自己欣賞就行了的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姚月娥的東西若是不能服眾,薛清於公義礙於輿論,怕是都不能偏幫。況且……”
葉夷簡頗有些無奈地補充,“姚月娥一介女子,想要服眾,只怕是技藝與人持平都不行。她須得要高出別人很多很多,多到眾人無話可說、無刺可挑才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封令鐸聞言沉默。
他不喜歡薛清,不喜歡他對姚月娥過于越界的在意,故而出於私心,他實在是不希望姚月娥與薛清合作。況且姚月娥若是真的選擇離開封府,那讓她見識一下這外面的險惡和偏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畢竟離開他的庇佑,不僅僅只是意味著自由。
思及此,封令鐸收回目光,垂眸盯著案上書卷對葉夷簡道:“你派幾個暗衛跟著她,確保上次那種事不會再出現,其餘的……不用多管。”
“哈?”葉夷簡挑眉,但看著封令鐸神色肅然的樣子,又覺得他不像是說笑。
不過也是,葉夷簡心想,孩子都是在外面被欺負了,才知道父母的好,封大人大約是想著借黃慈的網,追自己的媳婦,看看能不能以此逼得姚月娥回頭。
嘖嘖……
葉夷簡在心裡感嘆,若不是自己跟這人一塊兒長大,怕早就被他這九曲回腸的心思給繞死了。
什麼高深莫測、難以捉摸,不過是大男人的小心思罷了,嘖嘖!
瓷展設定在建州城外的北苑茶場,這裡自前朝以來,就一直是禦供皇室的茶園。
姚月娥的馬車辰時出發,到達展會場地的時候,茶場前已是人頭攢動的景象。
這次閩南茶瓷展因著皇商的名頭,很多外地的、乃至外邦的行商都慕名而來,此時已經三三兩兩地候在了外頭。
姚月娥才做窯廠不久,也是頭一次見這樣盛大的場面,一時竟生出些膽怯,抱著匣箱的手也不覺收緊了幾分。
進了正院的儀門,在正堂正對著的堂院內,姚月娥見到了今日前來參展的各家展臺。
這些展臺在長方形的堂院中圍包四邊,中間是一個大長案,想是用於向商戶和評審們展示瓷品的。
姚月娥圍著正院走了一圈,終於在距離商戶和評審席最遠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窯廠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