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見到的老校長和往日沒什麼區別,他手裡拿著一隻鋼筆,伏案寫寫畫畫,一會兒眉頭舒展,一會兒又皺眉嘆氣,嘴裡還唸叨著什麼,絲毫沒有發現門口站著的黃佳艾。
黃佳艾敲敲門走進才發現,老校長手裡拿著一支英雄筆,筆套上刻著的‘英雄’標記已經被磨去大半,只是勉強能看出痕跡。他依舊沒有注意到她,嘴裡喃喃道:“這題怎麼也會錯?今天講過多少遍了,真是的……”
“人每天接受的知識都是有限度的,你不可能要求他一天之內你講過的都要記得。就算是他當時真的記得,第二天不講可能就忘了。我覺得你可以一天講一遍,幾天後又重溫幾遍,他肯定會記得。這是著名的艾賓浩斯遺忘曲線,校長不會沒學過吧?”黃佳艾說道。
老校長手裡的筆頓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黃佳艾:“你是誰?”
“……”黃佳艾覺得有點尷尬,她伸出手說道:“田坡村新來的村官黃佳艾。”
老校長卻沒伸出手,低頭繼續批改作業,嘴裡說道:“宿舍左起第一間,鑰匙在門上。”
黃佳艾還在想他還會說什麼,辦公室卻是極度的安靜。她耐著性子說道:“校長,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的地方?”
“沒有。”校長依舊冷漠。
黃佳艾覺得呆在這裡還不如多去視察幾塊田地,她說道:“那我就先走了。”剛要走出門口,上次校長訓斥孩子的場景又重新浮現出來,心裡面憋了幾日的話,還真是不吐不快。
黃佳艾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走到校長的前面:“我覺得我有話要跟你說,作為一個老師,因材施教是最起碼的教學方法。不是每一個孩子都適合嚴厲的對待,尤其是田坡村的孩子,他們的父母大多數不在身邊,平日裡就和老師相處的最多。有時候你不能一昧的譴責他們,而是要多聽聽他們的聲音。你要教好一個孩子,首先你得學會愛他們。”
老校長抬起頭:“哦,你繼續說。”
“我是說上次的那個孩子,他的水槍是我買的。我問過他,他沒在課上玩,下課本就是放鬆的時間,我覺得玩玩具也正常。”
校長把鋼筆套起筆套,又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你現在的態度啊!你對他們也是這樣,對不對?田坡村的孩子不僅僅需要學到知識,也應該得到愛。你一直板著臉,他們從小就害怕你,只是把你的話當做一種不得不做的事,他們只是害怕而已。你應該親近他們,這給予正確的引導。我只想說,你的方式可以改一下。”
“嗯,還有別的嗎?”
黃佳艾頓時感到無奈,感覺自己這麼一大堆話是白講了。“算了,你給不了孩子的關愛,我來給就是。”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啊?一點都不懂得聽從別人的意見,要是她不知道也就算了,問題現在她已經知道就不得不管。
田坡村希望小學的孩子本就缺乏關愛,要是長期處於一種被壓制的狀態,那對他們的成長是非常不利的。
黃佳艾左手提著旅行箱,右手抓著自己的行李,氣呼呼的往宿舍走。
宿舍的門是一道木門,門窗上掛著一把明鎖,上面插著鑰匙。
黃佳艾把鑰匙插進鎖眼一擰,鎖就彈開了,他推開門走進去,裡面已經被打掃乾淨,宿舍比較簡陋,就連窗戶都省了。只有開門的時候,屋裡面會比較亮。
“前段時間的錢只夠買學生用的床鋪,教職工的床暫時還沒來得及買。”保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黃佳艾迴過頭。
保安把她的東西推進屋裡,歉意的說道:“屋裡倒是打掃過,黃老師看看缺些什麼,跟我說就行。你是不是得需要一個桌子?”
黃佳艾倒也不勉強,反正在村委的時候,她也沒有自己的桌子。“有的話最好不過,沒有的話也沒事。”
“前久書桌壞了一張,我給抬去保安室了。打了幾顆釘子後勉強能用,要不我給你抬過來?”
黃佳艾想起保安室裡放茶水的桌子,她回答道:“要是您用的話就算了吧,我這裡要不要都行?如果有個椅子,也可以將就一下。”
“我這就給你抬過來,你們讀書人更適合用桌子,我一個大老粗,擺在保安室反而是物不盡其用。”
希望小學的保安很是熱心腸,話都還沒說完,就已經跑到老遠。
黃佳艾之前就睡了木板和磚頭搭成的床,現在倒是也不介意。空心磚搭成的石棉瓦房,比土坯房要寬敞的多。只是他來的時候看了一下週圍,她的屋剛好靠在山腳,屋頂上就是一片很茂密的叢林。
“也幸好是沒有窗子,若是有窗子的話,應該會有不少蛆蟲爬進來吧!”黃佳艾用一塊抹布把木板上的灰塵拍打幹淨,又墊上一層紙板,然後開啟行李,先治好蚊帳架,再用一床棉被要住蚊帳腳。
“小黃,這桌子你看放在那裡合適?”
“靠著牆吧!”
黃佳艾看到那張書桌缺了一個桌子腳,抽屜也是搖搖欲墜,就是釘上了幾個釘子,勉強能夠使用。
“這樣就行,的確是比放在保安室要順眼多了。”保安滔滔不絕的講起來,他走過去指著一個最深的痕跡說道:“哎呀,這張桌子都用了幾十年了。那課本上不是有個魯迅刻早字的故事嗎?每一屆的學生似乎都要在桌子上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