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長把報賬員留在辦公室幫村民處理問題,自己和黃佳艾前去小勺衝送樹苗,一起同行的還有另外幾個村民。
黃佳艾揹著一個雪白色的布包,眼下已經變成了夕陽黃。她本想幫忙挑樹苗,但村民都覺得她還沒有扁擔高,叮囑好她不掉隊就行。
黃佳艾靦腆地笑著對村民致謝,又單手褪下一邊書包揹帶,將裡面的筆記本拿出來。
村民走在前面,李村長生怕黃佳艾的步子太慢跟不上,特意放慢腳步,就走在她的身邊。他看到黃佳艾手裡的筆記本,問道:“小黃,我看你一直拿著一個筆記本,時時都帶在身上啊?”
黃佳艾點點頭:“是,我記著每個村民遇到的事情。村民太多,我怕我把答應人家的事情忘記,總是要記錄一下,白底黑字才不會忘記。”
“有心了小黃。之前你說過小勺衝有個‘髒奶奶’,這事我都記著呢。只是現在大家都沒有財力物力,我想著弄幾個隔板先隔一下,你覺得可行不?”
黃佳艾翻翻筆記本:“終歸是差些,人和雞羊怎麼能同住呢?而且‘髒奶奶’家十平米都不到,要是再隔一下,吃飯都只能坐在床上吃。”
李村長面色凝重,不由加快腳步,被壓彎成小橋的扁擔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這個肩膀並不算很寬厚的農村漢子,努力地把擔子困在身上,當汗水讓擔子滑下一分,他就用力往脖頸處挪一寸。
黃佳艾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只能分辨出輪廓的照片,又迅速將手機放回包裡。她抬頭看看周圍,從包裡拿出一條小布條在身邊去的樹枝上打個死結,然後向前跑去:“李村長,其實能用木板隔一下也行,總比不隔好。就是奶奶她年紀大,我覺得用蠟燭可不行,老奶奶一個人在家,屋裡總是要亮些才方便。”
“這個問題我已經報上去嘞,小勺衝的電線老化嚴重,上邊已經登記過,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來修咯。”李村長雙手拉著筐子的麻繩,生怕筐子不結實,又道:“小黃,你走我後面一點,要是有樹苗掉了,你要提醒我。”
“行。放心吧村長,樹苗沒掉,綁的結實著呢。”
“這可是村民致富的希望,少一棵就少了一棵致富樹。”
黃佳艾現在走山路也比之前利索些,她一手抱著本子,一邊每隔一段路就往樹上系一條布帶子。
“小黃,你這一路是作記號呢?”
“嗯,我識路有些吃力。”黃佳艾的方向感一向不太行,小時候還能在家附近走丟,用布條沿路做記號,這個辦法看起來有些笨,但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聰明’的法子。
李村長問道:“你哪來的這麼多布條?我怎麼覺得……還有些眼熟?”
“嘿嘿嘿,我穿過一次的裙子。”
“好好的裙子就給剪了?你說,我去找幾件娃穿不上的衣裳給你就是啊。”
黃佳艾笑嘻嘻的揚起手裡的布條:“哎呦,我來這村裡穿不著幾次裙子,主要是裙子不方便。在行李箱裡也是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拿來發揮最大的價值。”
黃佳艾哪裡好意思這麼點小事都去麻煩村長,李村長和村民對自己都已經夠好了。
再說,田坡村真的比她想象的貧窮。
從黃佳艾來到這裡,她總是能發現村裡娃娃衣裳小了,過幾天那件打過幾個補丁的衣裳又在別家孩子的身上出現。
當然也因為大家都一樣不存在誰好誰壞,孩子們反而不會嘲笑誰,有時候甚至還會圍在一起,比比誰的補丁更好看。
李村長心裡感激,但是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不善言辭,他看向前面說道:“等這些梨樹都結出果實,我讓你大嬸扯幾塊布去,給你多做幾條裙子。”
“嗯。”黃佳艾把手中的布條握緊。天曉得她有多喜歡這條裙子,只是田坡村到處荒草叢生,她又每天得上山下山,現在又恰好需要大量的布條,實在是沒有別的衣裳比閒置的裙子更適合。
這次有人帶他們抄小路,前往小勺村的路程倒是減少了一兩公里,去到髒婆婆家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
一輪沒有耀眼光芒的紅球落在兩座山窪之間,餘暉在村民們本就黝黑的臉上覆上一層橘黃橘黃的光。
“髒奶奶!”黃佳艾看到髒奶奶的土坯房,蹦躂著跑到門口。
髒奶奶正在彎著腰給門口的一小塊兩米寬的菜地澆水,聽到黃佳艾的聲音,她直起腰看過去:“小黃?你咋來了?”
“我是來送樹苗的,髒奶奶,你家的田地在哪呢?”
髒奶奶翹首往遠處的山腰上一指:“那邊。哎,啥樹苗啊?我老咯,腿腳不利索,幾年前還能去那邊栽土豆,這兩年不太行。”她擺擺手,又舀起一瓢水往菜地裡澆。“這不,只能在麼門口挖一小塊,能種出來啥就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