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開始崩塌,裴景之逐漸失去理智,快要被掩埋在廢墟之下。
直到,有人攥住了他的衣袖。
有聲音在喊他,像是小小的蝶翼,在努力地想要劃破這片暗色。
手上的力道一點點鬆了下來。
裴景之終於回頭,眸中還未有清明,卻已經尋到了陸寶珍的目光。
“景之哥哥,我們走吧。”
陸寶珍小聲地和他說話,“去你院裡,等老夫人。”
沒有恐懼,沒有相勸,開口的人好像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
唯一的不同,便是那語氣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柔得不像話。
裴景之就這樣松開了落在高氏脖子上的手,在那道聲音裡壓下了殺意。
他甚至還有些未清醒,可陸寶珍說什麼,他便乖乖聽著,即便戾氣橫生,也每一句都有回應。
而高氏也終於回過神,生出驚懼。
她賭的從來都是她這個兒子不敢真殺她,可剛剛脖子上的狠勁卻打破了她之前所有的篤定。
她猛然抬眸,眼前是兩人準備離開的背影。
見一個轉身不再看她,另一個也沒有因著她的話而生出半點波動,更沒有因適才裴景之的舉動而生出退意,她搖著頭,怎麼都不信。
“他想掐死的是他的親生母親!下一個,他殺的就會是你!你......”
裴景之的身影到底是多了幾分僵硬。
可那話還未說完,前頭的姑娘便停了下來。
日光從開啟的門裡落進,灑在陸寶珍的身上。
高氏瞧不清她任何神色,只見她轉了身,仰頭看向旁側渾身都透著狠戾的男子,而後抬起手,在她的話中輕輕地握住了他。
後頭的威脅再也沒能說出口。
高氏呼吸一窒,好像透過了那道單薄身影,瞧見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彼時她站在柳樹下送別心上郎君。
那時白家式微,高家卻還算穩當,她知他受了委屈,知他遭人羞辱,怕他想不開,她第一次鼓起勇氣,主動握了他的手,做了她以前從來都不敢去做的事。
和此刻的陸寶珍,有些像。
“走嗎?”
陸寶珍沒有回頭去瞧,她只是抬頭看向面前的男子。
裴景之的手很涼,像是冰天雪地裡一點點凝出的冰晶,輕輕一碰,便像是要涼到人骨子裡。
他沒有回握住她,但陸寶珍感覺到他的手在她小小的手心裡,有一瞬的微顫。
她第一次從裴景之的身上感受到一股類似害怕的氣息,壓在那鋪天蓋地的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