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味道重新落回鼻尖,壓過了那股子濃重的藥味,也壓過了適才的驚懼。
陸寶珍眯著眼輕嗅了嗅,而後稍稍抬了些頭,在他靠近的臉上親了親。
大膽又羞澀,極致的對立,像是她的回應。
後背傷處又傳來了疼痛,但她只是皺了皺眉,又重新忍了下去。
她喜歡同裴景之親近,也喜歡瞧他因她失控。
仿若此刻,見他眸中暗色褪去,順著她的動作親了回來,好似在這一瞬忘記了他心底蟄伏的暴戾,陸寶珍便覺得很高興。
她想要同他一起在日光下,而不是讓他一個人冷冰冰的,被困在他的黑暗裡。
許久,裴景之停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黑眸,任由那呼吸糾纏在一處。
他知道她疼,所以遲遲不敢去碰她別處,可他此刻心底,卻一直叫囂著想要同她再近一些。
“等我回來。”
裴景之拂過她耳邊烏發,“這一次,一定是結束。”
裴景之這一走便是兩日。
陸寶珍還不能起身,柳荀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張木椅,第三日時能讓人推著她去院中曬一曬。
她記掛著裴景之,即便聽到伍瑨將盛秋月推了出來,也依舊心不在焉。
直到有丫鬟進來,送來了裴則桉來府的訊息。
陸寶珍默了一瞬點頭,沒多久,那道消瘦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院口。
男子臉頰凹了些許,鼻樑高挺,輪廓愈加清晰,不見曾經的風流,卻多了一股淩厲之氣,還是好看,卻又不似往常那般好親近。
陸寶珍目光掃過他腰間有些眼熟的香囊,想起那日她丟進火中的花色,沉默,而後對上了他的目光。
鼻尖有一抹淡淡的血腥之氣,裹著草藥味,夾雜在吹來的輕風裡。
她記得,為了救她,裴則桉確實受了傷。
“你——”
“我要走了,寶珍。”
男人先她一步開口,像是無謂地笑了笑,可眼尾卻一點點紅了起來。
他強撐著不肯讓她瞧見他的狼狽,可兩側的手卻無意識握緊,唯恐見她露出一絲不喜。
“謝謝你到最後,還願意見我。”
話中似有哽咽,裴則桉的聲音停了片刻,才又接著開口,“此去一別,往後你約莫不會再瞧見我,但我,但我......”
強撐的灑脫到底是生了裂縫,那句道別怎麼都說不到最後。
他垂下頭,眼淚從眼中滴落,背脊一點點彎了下來,好似經歷了風霜的老者,佝僂著,在同他最燦爛的年歲告別。
“寶珍,對不住,是我沒能護好你,是我,辜負了你。”
一句話說得痛苦又艱難。
陸寶珍沒想哭,可聽見這一句辜負,她忽然想起,曾經她懵懵懂懂,確實以為,她會和他永遠在一起。
風吹葉落。
裴則桉沒想要等她回應。
他緩緩轉身,一步一步,走向了永遠都不會再有陸寶珍的路。
從此往後,不會再有人喊他則桉哥哥,也不會有人用最真誠的眼睛看他,陪在他身側,說他是最厲害的兒郎。
他再也喊不了一句寶珍,再也看不到她那雙漂亮的眼睛。
唯有身上落下的傷痕,會在陰雨時節生出疼痛,提醒著他,他曾有過這天底下最好的幸福。
可他沒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