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的天氣,吳氏商行的書房內傳出陣陣的朗讀聲——
“自君之出矣,不復理殘機······”砂礫般難聽的聲音認真地讀著書本上的詩詞。小巧的案臺擺在吳慎行案臺的正前方,上頭擺著一本詩詞,旁邊厚厚一疊白紙上寫著潦草難辨的字跡。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齊念芯悄悄地抬起頭,坐在案臺後的吳慎行正與吳氏商行京城分行的王掌櫃交代事情。
“他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吧?那我是不是可以休憩一下?”她暗自嘀咕著。
“下一首。”冷不防的,吳慎行從與王掌櫃的交談的盈餘間隙之中冒出不相干的一句,四十來歲的王掌櫃顯然怔了怔,瞟向齊念芯的眼神充滿疑惑不解。
數日前,吳氏商行真正的幕後東家的書房內多添了一張案臺、一張舒適的花梨木座椅。從此,那女子每日跟著東家出入商行,除了午時長達一個時辰的小憩時間外,不時看見她朗誦各類詩詞,還要時不時的接受他的抽查,一旦被抽查往往便會一首接著一首,完全看她當天吸收能力決定她必須背出幾首古詩詞。
一如十年前他們二人在月影城初遇的時候,她也如此像個小跟班似的每日被他帶著進出吳氏商行,同樣的月影城吳氏商行東家的書房內,亦有一張同樣的案臺,同樣的花梨木的座椅,只是在尺寸上要比眼下的這一套要小了幾分;同樣的她在背詩、習字,而他在辦公的同時亦在督促她。
過往的回憶令齊念芯心中一甜,可眼下的處境卻又讓她不得不在心中輕嘆口氣,翻過下一頁,繼續念道:“江雨霏霏江草齊……”她心不在焉地邊念邊抄寫詩句。
算她又一次地登上了賊船好了。想跟著他、纏著他,可未料及他又對她使出了十年前的手段,這是還將她看作是小孩子嗎?
之前,她病癒的起初幾日,吳慎行是待在吳宅陪著她。而後,他帶著心甘情願的她進出吳氏商行,一來方便他處理商行各類事物,二來則是為了能督促她唸書——
“願意隨我去商行嗎?”那時,吳慎行軟聲溫語地問她。
她以為他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上她了,讓她黏著他是因為他捨不得她——她是寧願這樣想的。但,事實則不然,他懷疑吳宅之中有人想要預謀殺害她。
他不下數次地追問她可有看到什麼;而他也並未報官,甚至讓葉希之也不用插手此事,像是心底早已有了底。
帶著她回吳宅之後,他的臉色始終如萬年寒冰一般,懷疑周遭的每一個人。
“咦?”像抱小狗似的,她的身子被輕鬆給抱到桌上,兩片唇瓣又慘遭輕咬。
“癢······”
“你的唇是涼的。”他的嘴角帶笑,注視她可愛的泛著紅霞的俏臉。她的臉動不動老紅著,不知是對他的吻不習慣,亦或是天性害羞使然。
齊念芯貪戀地盯著他的笑臉,她的慎哥哥——很少笑,不似原來的他。
出自內心的笑完全等於零。但,現在他在笑,儒雅俊朗的五官因為歡愉的笑意而年輕起來,完全沒了以往的陰霾、狠辣——
她忍不住摸著他含笑的臉龐。他的身材挺拔,即使她坐在桌上,還是得舉高手才能碰觸到他的臉。尤其看見他閉上深邃的黑眸,感受柔若無骨的觸控,她的迷惘加深。
他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最近很開心嗎?”她不想打破片刻寧靜,卻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自他將她接回來後,他和她可算是連體嬰一般,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心情變得如此輕鬆,彷彿拋去肩上所有的重擔?
他張開眼專注地凝視她,“為何會覺得我開心?”
“我······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念芯,言語是人與人之間最有效的溝通方法,倘若你無法清楚地表達出來,是很容易吃虧的。”他深深地看著她,“不論你過去受過何種傷害,都必須學會保護自己,沒有任何人能永遠保護另一個人。”
“我知曉。”齊念芯小聲地說,臉上有一抹困擾,“我才出來半年,我很少跟人交談,剛開始······我甚至遺忘如何組合文字,大夫要我吃藥、我就吃,我······我······”她一激動又結結巴巴了。
“我明白,我明白。”他閉了閉眼,將她的頭壓進他的胸膛裡。
半年!她才剛恢復半年!那麼她待在醫館多久了?四年?亦或者整整五年?他咬牙,熟悉的心痛再次浮現。她渾身上下的藥味混合著淡淡地檀香,不能說很好聞,但已然習慣。
“那家醫館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