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追妻三） 她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天空漸漸起了薄雲, 帶來一點陰涼，微風傳遞幾許濕潤，令覃窈感覺到雨的氣息。
杜若貼心地端來糖醋藕片, 覃窈依舊沒什麼胃口，詢問如意, “離京了？為何？”
如意略一想, 隱瞞道, “幫韓統領處理一點公務。”他性子內斂些, 又是太和宮出來的大太監, 說著半真半假的話, 臉上不露絲毫端倪，覃窈信了。
想想韓靜的性情與身手, 幫韓青與容凜處理事情，也是理所當然。覃窈理解地點頭，獨自前往慈寧宮。
慈寧宮在太和宮西南，從長樂宮過去，筆直穿過太和宮最近。但身為至尊無上的森嚴禁中，太和宮顯然不能讓人隨意借道。覃窈坐了步輦, 循著太和宮後半圍牆，略繞了些, 才到慈寧宮側門。
遠遠地, 能聽到奉天殿內某幾個大臣高亢得近乎爭吵的聲音, 覃窈想著，看來這大朝會, 容凜坐得也並不容易。
出神的時候，又遇見端王。這次他是從慈寧宮出來，坐著八人抬的步輦, 大約是體虛畏寒，腿上搭著薄毯，面色倒是依舊寧靜溫和。
覃窈忙從自己的步輦下來，退到一邊，福身向他行禮。
“不必多禮。”容昭微笑著頷首，被人抬著，不緊不慢往太和宮去了。
覃窈進入慈寧宮正殿，被領進明間，正遇著雲華也在。
雲華神態依舊恭柔和順，甚至在覃窈進入時，不顧三品婕妤的高人一等，主動站了起來，朝覃窈露出一個恭順的笑意。
覃窈心情複雜，雖她知道對方和容凜沒什麼，但乍見雲華，心中總似有個疙瘩。再想想這次與容凜鬧翻，表面看便是因雲華而起，覃窈心中更別扭了。
但她不想當一個善妒的惡人，眨眨眼，壓住心中思緒，拿出一個恭敬的笑，給太皇太後請安。
“好孩子，怎麼兩日不見憔悴了些。”太皇太後心疼地看著她，令她起身，坐到自己身邊。
不想讓她擔心，覃窈柔聲笑道，“臣妾怕熱，這幾日吃睡略差了點，叫太皇太後擔心，是臣妾的不是。”
這幾天皇帝的折騰，太皇太後不是沒有耳聞。但除了生死無大事，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不想隨意插手。何況不破不立，這樣鬧一鬧也好。
太皇太後慈愛地拍了拍覃窈手背，笑道，“回頭哀家讓宮人多送些冰塊去安樂殿，還有天山的冰蠶絲料子清涼散熱，哀家正好有一段，也讓尚衣局專門給你裁兩身夏裝。”
一個分明毫無血緣的老人，對自己如此盡心盡力，覃窈感動得鼻子微酸，又不欲她麻煩，連忙推辭。
“不必客氣，你是哀家和凜兒的自家人。”太皇太後如此說著，讓覃窈再不能拒絕。
太皇太後又囑咐她，“喜歡吃的東西，安神的薰香和藥材，需要什麼盡管吩咐下人，吃睡還是要安排得好些，省得傷了身體。”
“何況，”太皇太後臉露打趣的笑意，“凜兒還等著你給他添上一兒半女。”
覃窈少有羞恥的時候，此時仍被這句弄得心生窘迫，紅了粉頸，不知怎麼答話。
太皇太後體諒她的情緒，笑著轉開話題，“方才哀家與雲華正說到端王的婚事，剛好你來了，也與我們一道參詳。”
宮裡四名後妃，覃窈的情況最為特殊，她來京中不到半年，入宮更是堪堪十日，對皇族一知半解，容凜也沒與她說過自己的親人。因此覃窈完全不知，該如何參詳端王的婚事。
她正有些忐忑，太皇太後含笑問她，“那日聽戲來的幾位貴女，你覺得論容貌氣度，哪個與端王最配？”
“那日來的貴女？”覃窈愣住了，怔怔問道，“那時是在給端王相看女子麼？”
太皇太後笑道，“是啊。端王今年都二十七了，他的婚事耽擱到現在，哀家實在覺得愧對先帝與他的母妃。原本想在皇帝選秀的時候一併給他選了，奈何他染了風寒錯過。恰好這段時日有兩位不錯的閨秀快要出服，哀家便想重選一次。”
覃窈緩緩蹙眉，終於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原來馮大姑娘，不是在給皇帝相看，而是為端王相看。
她分明不是蠢人，為何在這件事上，如此偏聽偏信、輕率愚昧呢？秦嬌不會騙她，可秦嬌，也可能弄錯情況啊！自己怎麼那麼笨呢，也不找人求證？
她誤會了，那她這幾日發的脾氣、使的性子，流的眼淚，都算什麼回事？容凜他……
太皇太後察覺覃窈的神情，疑道，“怎麼了？你在憂慮什麼？”
覃窈忙收斂翻湧的心神，抱歉道，“臣妾初來乍到，對人對事並不瞭解，只怕說錯了話。”
被太皇太後一打岔，覃窈忽而冷靜下來，從懊悔的情緒中抽離。
她轉念想，其實她還是想錯了，容凜是皇帝，他……不是馮閣老家的馮大姑娘，也會有趙閣老錢閣老孫閣老家的嫡女嫡孫，高貴，嬌美，靈秀，賢惠，最終被所有人滿意，成為容凜的皇後。
他選秀時只納妾而沒有挑選正妻，不正是在等這樣一個女子，足夠他深思熟慮後，放心交過鳳印麼？
最重要的位置，給最尊貴、最合適的人。他的喜愛或許會獨給自己，但他的尊重與榮寵，必定給足他的皇後。他們會舉案齊眉，夫唱婦隨……
他是皇帝，不會只屬於她一人。而這從一開始，便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覃窈緩緩笑著，令自己不要沉浸於這些糾結的、負面的心緒，裝出鎮靜的模樣，孺慕地看著太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