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認親 急著把人嫁出去
覃窈進入京郊的時候,正遇著一場春雨。
春三月的細雨,纏綿安靜,將天地都攏進煙青色的霧氣裡,模糊了官道兩旁晚開的紅色重瓣梅花。
這天氣,使得明朗灑脫如秦琅,亦沉靜了幾分,騎在高頭大馬上,只顧行路不欲說話,直到遠遠看見京師巍峨的城牆,才興奮了些,與覃窈道,“阿姐,就要到京師了!”
覃窈身處貴重的黃花梨木馬車內,斜靠在柔軟繡枕上,左手撐著額側,姿態慵懶,聲音亦懶洋洋的,“嗯。”
紅繡是秦琅特意攜帶的大丫鬟,心靈手巧,在車內燃起祛濕的薰香,透過嫋嫋升騰的香霧,偷看了覃窈一眼。
不算短暫的一眼,足夠她從覃窈白生生的玉頸,經過雪頜紅唇,瓊鼻鳳目,一直掃到如雲的烏發。
大小姐可真好看啊!紅繡暗自想著。她讀書少,不會用華美辭藻形容,只覺得那好看,就像此刻煙雨中的硃砂梅,清冷又豔麗。
接連趕了一個月的路,女子應當是疲倦的,可這疲倦落在覃窈臉上,絲毫無損她的容貌,只讓她顯得更加慵懶嫵媚。
覃窈沒有在意紅繡打量的目光,只從懶散中分了些心神聽秦琅道,“咱們再快些,午時必然能到,大家一定正等著咱們。”
“好。”被少年熱情的嗓音感染,覃窈心中也多了幾分期待——聽秦琅說,她是京師尚書右丞秦家走失多年的長女、秦琅一母同胞的姐姐,多年前隨母親去外祖家探親,路遇山匪,從此杳無蹤跡,直到前些日子才尋到人,秦琅便自告奮勇來接。
覃窈沒有五歲前的任何記憶,這些年長在蜀州市井,也見過許多騙子。對於秦琅的話,起初她是不信的,奈何少年軟磨硬泡,眼神又真誠,話語翻來覆去地說,也沒什麼漏洞,還能與阿孃的一些說法對上,覃窈最終採信,跟著秦琅來了京師。
推開菱紋木窗,覃窈看向秦琅,“冷麼,要不要來車上?”
感覺一路上阿姐都有些淡淡的,此刻聽到關心,秦琅眼神發亮,脊背更挺直了些,握緊手中韁繩,“這杏花雨沾衣不濕,我不冷的。”
覃窈打量秦琅,與她五分像的少年,正是不懼風雨不喜束縛的年紀,相比坐車,應當是更喜歡騎馬的。於是她沒有再勸,亦沒有關窗,方便秦琅與她說話。
秦琅說起了秦府的情況,“咱們家在京中有兩房,父親和二叔,祖母過世後便分了家,不過就住在隔壁……”
十八歲的少年思緒活絡,說著說著,又說到了京師的風土人情、京城的繁華富庶、皇帝的勵精圖治。
覃窈望著少年神采飛揚的側臉,慢慢地,出了神。
她想起另一個少年,年紀更小些,容貌更出眾些,脾氣更差些,有時像驕傲難馴的大貓,有時又像風度翩翩的公子……
“阿姐,到西城門了。”
秦朗的話語,將覃窈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她定下心神朝外看去,發現不知何時雨已停了,赤金太陽從黛青色的雲層中露頭,驅散天地間的迷濛霧氣。
覃窈難得有些好奇,從視窗探頭。入目是巍峨森嚴的城牆,比蜀州最大城池的城牆還要高上一倍;中間的城樓高聳入雲,威嚴壯美;二樓的屋簷下,一塊牌匾印著蒼勁的大字“金明”。
金明城,是大夏的都城,亦是從今往後,覃窈生活的地方。
見覃窈盯著牌匾,秦琅贊嘆,“四年前亂黨糾集軍隊攻打都城,當時還是皇長孫的皇帝陛下堪堪十七,只帶了一百金吾衛便挫敗敵軍。原本牌匾毀於戰火,現在這塊,可是陛下親手寫的!”
“原來如此。”覃窈對這段往事不甚在意,淡淡應了一句,隱約想著,這個皇帝,還是個少年英才。
紅繡遞了帕子過來,“小姐趴在視窗,發上沾了水珠,擦擦罷。”
沈姝笑著道了聲謝,正擦著,聽見秦琅再次命令隨行的諸位下人,“關於大小姐在蜀州的……那些胡說八道的事,回京後誰也不許提起,否則嚴懲不貸!”
他的語氣中有不自然的停頓,說完好似覺得當著覃窈的面說這些十分不妥,又心虛地看向覃窈。
覃窈寬慰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反倒有些感激秦琅事事為她著想。
見覃窈神情放鬆,當真無掛礙,秦琅放心了些,驅馬帶領眾人入城。他先派了家丁快馬回府稟告,自己隨同馬車前行,兩刻鐘才抵達秦府。
秦府在內城西南,前鄰榮安大街,左靠靜安巷,兩房府宅並排而立,佔著不大不小的面積。
沿著靜安巷前行,眼看拐角就要到家,秦琅興奮與覃窈道,“我讓人同家裡說了,咱們從正大門進,嫡大小姐回府,必須從正大門進才隆重。”
覃窈不在意這些小事,但願配合他,於是笑道,“好。”
只是最後的情況,和秦琅想象中的“大家一定正等著咱們”,十分不一樣,少年臉色有些疑惑,也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