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曉得,俺爹一把歲數了,那時候每日出門奔波,壓的脊樑骨都彎了,酷暑嚴寒掙了倆錢,兜裡錢沒揣熱乎呢,回頭就被她要走。
她像個地主婆似的,坐在炕頭揣暖袖等著收錢,掙少了還要對賬,讓俺爹非說出個子醜寅卯。說不出來,就摔摔打打給我們全家人聽動靜。
俺爹背後給俺們幾家娃點兒零嘴錢,她背地裡日日說我媳婦讓小孩子們到祖父面前騙吃騙喝,說伸手就知道討要,她靠一張巧嘴愣說如此是教壞了孩子,教得吉家孫子們將來必定沒有出息,聽聽這話。換你們給她做繼子,早打上門了。
而她,在嫁進吉家門就是這麼擠兌我們這些親兒子親孫子,我們還不敢亂來,她總倒氣兒嚇唬我爹。
所以到頭來,我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還讓她硬生生將我們親父子的關係掰生份了。
我就想問問大娘嬸子大伯們,你們見沒見過這樣的繼母?退一萬步,我們花爹的銀錢,花她的啦,我們媳婦就算真的支使家裡娃朝爺爺要錢了,那不是應該嗎?花她帶去的嫁妝了還是怎的?”
吉老大提起那段日子,秀花靠油嘴滑舌,時常攛掇他爹罵他們,就要氣瘋。
才將將喊出幾句,就氣的胸腔起伏不停。
這不行啊,吉老二發現大哥在言語上實在不中用,壓根兒沒體現出秀花是怎麼個大攪屎棍,心裡也明白大哥平日裡只會莽的那一套,他上前一步,接過話道:
“繼母當初啥嫁妝的都沒有,說句不好聽的,她屬於是和我爹奔的。
可繼母來家,俺們哥幾個一句難聽話都沒有。那時候傻,還想著她是個好的。
回過頭,繼母進家就給俺們哥幾個的媳婦立規矩。在爹面前裝好人,背地裡卻折騰磋磨我們媳婦。
進門才十天不到,我記得真亮的,她就搶過了管家權。合著買糧買肉錢她攥著管家,洗衣做飯餵牛打掃,她是手不伸。說是不能因了她,讓家裡誰該幹什麼亂了套。
媳婦們能沒有氣嗎?換誰都憋屈。
結果可倒好,俺媳婦只撂挑子沒做一頓飯,繼母大嘴巴子就扇上來了。”
石九嫂子本來正在組織村裡人撤退,讓沒事兒的趕緊回家,別圍著麥場支起耳朵聽,瞎瞧什麼熱鬧。
再說,他們爹都死的透透的了,這時候幾位繼子來翻小腸是不是晚了點兒?
甭管秀花嬸子在上一家日子過的如何,眼下已經是過去式,別聽那幾位外村人胡咧咧。
菊花奶奶和在釀酒坊幫忙的葛老漢媳婦也上前攆人,緊著攔住大夥別起秧子抬舉這幾位外村人。
沒人聽,他們也就不嘚瑟了,唱戲的遇到沒人聽戲,他們還怎麼說下去。
防的就是秀花的這幾個繼子,說出什麼極為難聽的話。
當面,村裡人聽完可能不會說啥,衝著左撇子和左里正、以及才中秀才的羅峻熙面子,也不會跟著附和。
可背後卻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今日聽了那些不該聽的事兒,回頭關緊房門,會怎麼笑話一把年紀的秀花嬸子和左撇子、玉蘭啊。
畢竟這都屬於花花事兒,甭管真假都帶著熱鬧性質。
人吶,稀奇八卦那是能傳的遠遠的。隔著鎮都能傳到外鄉去,這就是扯老婆舌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搞不好真會壞了左撇子一家的名聲。
但聽著聽著,忽然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兒。
隨著秀花的幾位繼子一頓搶白,噼裡啪啦細數秀花當繼母有多麼的不慈、多麼的攪家,村裡好些婆子揣著暖袖,臉上露出稀奇古怪的表情。
這和她們以前設想的不一樣啊。
秀花在上一家漢子那裡,日子過的那麼鬆快享福嗎?
明明沒給那家男人生下一兒半女,卻管著人家的銀錢。那家男人負責出去掙錢,秀花卻在家裡閒待著。連現在釀酒的活計都沒有,啥活不幹坐炕頭上等著收錢就行,聽起來怎麼比在閨女家裡還鬆快呢。
更邪乎的是,被兒媳婦頂撞,管那親的還是後的,壓根不需要考慮會不會夫妻離心的問題,只要不順心思想整治一番,就大嘴巴子抽上去。聽起來好爽快啊。
大夥最初本以為是一出上不得檯面的鬧劇,搞不好會牽連出陰私。
比方說,秀花和上一任男人在炕上的事兒,靠一些不入耳的哄人手段、或是極為心黑的方式,這才賴上前面的老頭,才將這幾位繼子擠兌的不行。以為是鄉村宅鬥劇。
結果,就這?
遊寒村的婆子們:越聽越羨慕,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左里正的三位兒媳是後趕到的。里正家離麥場距離比較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