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能成為童生榜首的人,不幫岳父家幹活就不幹吧。
別說不伸手幹活,即便往後吃飯要老丈人端到跟前,那羅峻熙也在咱十里八村第一女婿,他們家也想要這樣的女婿。
……
火把閃爍,殺雞、殺鴨子、殺羊上菜,曬場這裡擺了足十張桌。
沒資格上桌的,也都端著自家飯碗坐在長凳上喝口羊湯,或是蹲在哪裡陪桌上客人嘮嗑。
甭管是哪個村的人,都紛紛說:
“不一樣了,撇子,你家有個這樣的姑爺,再不一樣啦。”
“那當然了,再朝上考考,咬牙供供,這已經見到天亮了,往後那就和咱這些泥腿子徹底拉開。”
左撇子喝的臉通紅,說拉開啥呀,還是要種地,不種地吃啥喝啥。吃喝都沒了,還臭美啥。
青柳村的老爺子笑著搖頭,“你可別謙虛。有個那樣的出息女婿,你就能吃順口飯,幹輕鬆活,那年年賦稅願意咋漲就咋漲,你不會犯愁。等考下秀才,你更能睡安心覺。”
心想:走哪還會被人捧著,你要是再說還一樣,那就有點兒不實在了。
還好,左撇子一向是謙虛一半,實在一半,屬於一半清醒一半醉的型別,聞言沒再說那虛頭巴腦的話。
而是笑的直用手抹嘴:“那對。不過,那也要看他明年二月秀才試咋樣。孩子將來比起咱們摸土坷垃的,指定會強出許多,會和俺老閨女那小日子過的輕鬆點兒。但是和那些真正的富貴人比,還差著天地。誰知曉他最後能到哪一步。”
“錯不了。”有人大聲道。
一個喊起來,好些人也跟著說,一定錯不了,都榜首啦,開玩笑,那是一般學問能考出來的嘛。
氣氛極為熱烈。
羅婆子在這份祝賀聲中,聽著那吵吵嚷嚷,看著那一張張臉,眼圈卻一下子紅了。
一幕幕、一步步供孩子讀書的畫面似浮現在眼前,當孃的哭了,感覺才上來那股激動勁兒。
“嬸子……”羅母拽著秀花的手,之後再說不出話,只顧抹淚。
又拽把白玉蘭的手:“他岳母……”
白玉蘭心軟,挺感同身受,也扯袖子抹把眼淚,跟著勸道:
“這不挺好的,快別哭。說實在的,我之前想過峻熙能考上童生,但沒敢想是榜首,那第一哪是那麼好當的,就一個。卻沒想到他是真爭氣。我還聽那官差說,一般榜首很少有考不上秀才的。明年二月也錯不了。”
羅婆子嘴上應著不哭了,大喜的日子哭啥,可是那眼淚卻像不爭氣似的,連說話聲都帶著哭音: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聽別人說恭喜話真挺樂,也挺飄的。可是一見到你們……嗚嗚,我就想哭。你們知道有多不易,只有你們,才知道他能考下來有多不易。”
是啊,自家人才會知曉自家事。
羅婆子心想:
為了今天,那蛇啊豬啊。
還有以前,甭管幹啥,家裡都不敢有個動靜,一天天就是吃飯、睡覺,唸書。
孩子爹的忌日,像別人家很重視要從早忙到晚,她家,不行。
不是兒子不同意,是她不讓,有多出的那半日要念書。
她就在稀飯他爹的墳前說:“別挑理,別說你啦,就是我這個活的,吃五穀雜糧的會生病的,這些年一次次病了也從不告訴他,耽擱半日會少作學問。”
還有外面無論颳風還是下雨,她一次次送兒子翻山越嶺給送出去唸書,從沒有耽擱。
哪怕稀飯兒摔到大泥坑裡膝蓋摔壞,她咋不心疼呢,那也要硬下心腸催促著:“兒子,快點兒跑,你忍忍疼,看去晚了,先生罰你。回頭娘再給你抓藥。”
可以說,為了能學出名堂來,為了今日,她這些年很不容易,她兒子也不容易。
秀花難得的拍拍羅母的大腿安慰,正要張嘴說點兒啥,里正五叔那面忽然喊她們這桌女眷,說來人了,要給介紹。
誰呀,又有誰來啦。
就是那賣羊的赤水溝子村的,有一戶家境挺殷實的人家,兩口子領著十三歲的兒子來恭喜。
先介紹關係,總不能不熟悉就說話吧。
左家有一位已經死了姑奶奶,不是左撇子家這頭的,但論親,都姓左,左撇子也得叫聲四姑。
那四姑的老閨女是這兩口子的婆婆,婆婆也死了,以前見面不咋說話,關係太遠了,連著筋的又都死了,那家人平日為人還有點兒牛逼哄哄,然後兩口子今日卻不請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