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一頓,轉頭回視那柄短劍,耳邊細微的絮語如浪潮般朝自己湧來,字句混雜在一塊聽不清楚,卻說得又快又急,幾欲將自己淹沒。
“你們聽到了麼?”
鐘善神色凝重,也顧不上別的,直接往寧千岫眉心處用力一按:“寧師弟,凝神。”
這一下靈力對撞惹得寧千岫周身幾處關竅處的靈流爆破,惹得四周風沙飛卷,他渾身一震,喉頭血腥氣上湧。
他自認當下神智清醒,可為何他們聽不見這些聲音?
寧千岫暗自調息了片刻,朝鐘善擺了擺手:“我沒事,先往前走。”
鐘善伸手一攔,從懷中拿出幾張黃紙:“這地方不對勁,符籙你們留好,若遇意外我們都能感知到。”
幾人頂著炙熱向前複行數十步,眼前逐漸開闊,便見一座巨大的爐鼎被劈成兩半,一半早已被黃沙侵蝕,另一半斜插進黃土之中,即便千年過去,其中殘餘的怨氣仍能叫人汗毛直豎。
那是一座煉人鼎。
此刻已有不少弟子或近或遠地圍著爐鼎盤坐而下,身旁的神武升至半空發出光芒,牽出一條銀線將兩者相連。
言泉接下腰間的水囊仰頭灌了兩口:“這地方時間呆得越長便越熱,壓迫感也更強,我們要速戰速決。”
話是這麼說,只是幾人皆是少年心性,瞧見有弟子在自己前頭就要憋著口氣多走幾步。
這裡的劍各有各的好看,但他們只要自己心中的那把。
離爐鼎越近,那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重壓便更加無情,幾乎每前進一步都要比先前困難百倍,話最多的言泉此刻也只顧得上喘氣,彎著腰撐在膝彎努力又往前邁了一步,卻腿一軟跪在地上。
他咬了咬牙,頗為遺憾地往遠處望一眼,正欲開口放棄,被人一左一右一拉。
向來注意形象的鐘善此刻活像個落湯雞,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一手拉著言泉一手挽起袖子擦汗,分明是笑,瞧著卻有些兇神惡煞。
“覺得哪個好看?師兄保證給你帶回去!”
再配上這話,與那土匪下山,打劫地主家的金庫也沒什麼分別。
寧千岫眼看著言泉就要嚶出聲,眼疾手快地把人往前一拉:“先別哭,省著點力氣。”
三個少年便如同麻花一般你拉我拽地往前走,竟也這麼走走停停地跨過了大半弟子。
此刻的他們只顧眼前的黃沙與神兵,並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眼看離中央還有兩三丈距離,言泉終於擺了擺手,毫無形象地往地上一坐:“不行了,就這把,我瞧它挺順眼的。”
鐘善看了看沙土中那把流光溢彩的寶劍,頗為認可地點點頭,無意中瞥見言泉身後之人,頓時一樂:“隔老遠就發現你老往這處看,感情是想氣死賴明啊!”
這把劍的位置極寸,剛剛好在已然入定的賴明正前方不遠,若是對方睜眼想來第一眼便能瞧見,想想那時的景象寧千岫便有些忍俊不禁。
“我自己喜歡也是真的,只能說是天意。你們快往前去,那裡才是好東西多!”
寧千岫眼中笑意未散,被言泉催促著同鐘善往前走,卻又心有靈犀地在走出幾步時又回頭,見言泉閉上眼睛才安心接著向前。
那爐鼎近在咫尺,兩人卻仍耗了比先前多一倍的時間才走至近前,每一步都在黃沙上留下極深的腳印。
鐘善於中央一步之遙處站定,臉上紅得厲害,眼神卻是亮的:“就這把,長得漂亮,我喜歡。”
不知是否是體力耗損太多,寧千岫的反應有些遲鈍,下意識偏了偏頭,才點頭應是,遊移的目光越過所有的神兵看著陣眼處。
他未及上前便被鐘善拉住,一股暖流從手腕處湧入,鐘善竟是分了一部分靈力給他。
“知道你不聽勸,好好保重。”
寧千岫一愣,自然明白在這危機四伏的當下這樣的幫助意味著什麼,終於露出一分動容之色。
“放心,此番我們都能心想事成。”
他沉默地看著葬劍谷中最後一人閉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終於散去。
寧千岫沒有告訴他們,鐘善對他的兩次都毫無效果,隨著他們離爐鼎越來越近,他耳邊,方才已然蓋過鐘善說的話。
他正清醒地看著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侵蝕,卻毫無辦法。
識海中的系統毫無反應,他此刻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