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閒離別容銷魂,馮道離去後,落凡實在提不起心思去應付那一大家子。早早去跟番老夫人請了個安,說想出去找花種子。番老夫皺著眉看著落凡很久才嘆道:“你說你一個十八九歲的老姑娘了,又沒有什麼家庭背景,要找個好人家很難的。我為你操心操得都睡不著覺。”
落凡很難把這個為她操碎心的外婆,跟那個讓她代人受惡業的外婆放到一塊想。番老夫人疼愛落凡,為她操心是真的,但是這份疼愛經不得風浪,因為她有更疼愛的。不管怎樣落凡都為眼前的這份真心感動,對番老夫屈屈腿道:“二丫讓外婆操心了。”
番老夫人拉落凡的手過來拍拍道:“本來我是看好你和若非的,但你病了兩年終是錯過了。現在若非的心思還在你的身上,而修宜也肯真心接納你。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落凡低聲道:“這還得我娘點頭才行……”
番老夫人長嘆道:“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倔?算了,你出去吧,現在外邊亂,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帶幾個家丁一起去。”
“不用帶家丁了。外婆放心,落凡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當年我都能單身一人爬山涉水來找到老婆”落凡不等番老夫人回答,便屈屈腿跑出去了。
落凡出了番家的門,走到人群中,便隱了身飛上雲端。落凡於雲上邊飛行邊俯視著塵世。雲下的大地不是戰火紛飛、滿目蒼夷,就是大戰後的荊棘叢生,農事荒廢,真是不堪看。落凡無心再看,任由雲隨風飄,她則俯於雲上倦倦入睡。
不知飄了多久,待到清晰的草香瀰漫到雲端,落凡才醒來。她趴在雲上往下看,看到雲下成大片的麥田,綠油油的麥苗在微風下生機盎然。此時有風自東南來,如無數雙翅膀於麥田中過,吹起層層麥浪。落凡心隨麥起伏,神隨心動,便驅使著髮間的緞帶幻出風的姿態,落下雲頭與風起舞,與麥苗嘻戲。
隨風飛過麥田,落凡與風道別後,化回人形落在一灣綠水邊。
落凡極目遠眺,發現這灣清水環繞著這片麥田,如一方神袛守護著這片祥和。落凡對著這灣綠水盈盈福身施禮後,便見麥田裡出現一個帶斗笠的老翁。落凡隔水朝那老翁喊道:“老伯,您在忙啥?”
老翁頭也不抬地答道:“我在撿麥田裡的小油菜。”
落凡輕輕躍過這灣綠水,走到老翁身邊,見老翁正拖著個巨大筺,在摘麥苗下的油菜。她指著麥苗下偷偷長出來的嫩油菜道:“這裡怎會長出油菜?”
老翁邊拔著油菜邊道:“去年這裡種的油菜,春來了就長成了。”
“去年這裡種得油菜多嗎?”落凡忍不住想象著成大片油菜花的景象。
“對啊,成大片的油菜花,蝴蝶來這裡尋找另一半,蜜蜂在這裡忙碌著採蜜。好不熱鬧。”
落凡掩嘴笑道:“蝴蝶浪漫不切實際,蜜蜂整天忙碌只為他人作嫁衣。看著挺荒唐的,事實上卻只是各有各的活法,其中的真意豈是我等旁人能懂得了的?”
老翁終於停下手裡的活,抬起頭來看著落凡笑道:“姑娘此解甚妙。姑娘不是這裡的人,姑娘從哪裡來?”
落凡這才看清楚,這老翁居然是童顏鶴髮,慈祥又溫和的臉上竟無一條皺紋。落凡呆了呆才答道:“我自亂世中來,帶著一身塵埃。老伯不像塵世中人呀!”
“我本也是那塵世中人,洗盡一身塵埃後,就帶著家人到這裡隱居。每天日出作日落而息,忘了機心,也忘了時間,日復一日平平淡淡地過著”老翁說完又低下頭拔油菜。
“平平淡淡是福”落凡說完便地蹲下來,跟老翁一起拔油菜。一行麥田拔完,又換另一邊,一直到老翁的大筺裝得滿滿的。
老翁站起來對落凡笑得格外慈祥而溫和,道:“你即然能來到這裡,就是緣分,今天就去我家,叫我老婆子炒這油菜給你嚐嚐。這油菜也算是野生的了,吃起來很香哦。”
落凡從小到大,沒有哪個長輩待她以慈祥,給她以溫和。老翁的慈祥和溫和。讓那份沉睡在她心裡的期盼慢慢甦醒,眼睛也澀澀的似乎有淚在凝聚。落凡努力地眨著眼,不讓眼淚流下來。她忙抱起裝滿油菜的大筺連連點頭稱好。
老翁看著她抱著筺連連點頭的可愛相,笑得越發慈祥,轉身道:“我在前方帶路。你後面跟著,出發吧。”
落凡“嗯”了聲,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想不到你的力氣還是挺大的。”老翁的話在前方飄過來。
落凡笑道:“我從小搬搬抬抬,這臂力練得不錯。”
馮道在忙碌中感應到落凡用靈力驅使緞帶,擔心她亂用靈力。便在空中畫圈來察看。卻見落凡與風,緞帶合為一體,嬉戲於世外,馮道看這隻能無奈地搖頭微笑。尚付走過來看了看道:“她倒是處處有奇遇。”
馮道道:“她心地純樸,懂得放下,懂得隨行隨適,自然到得了別人到不了的境界。也能在一片荊棘中走一條大道。”
尚付指指那老翁道:“她也太厲害了吧?居然能遇上范蠡!當年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你有心刻意為之,當然找不到。”馮道說完,手往空中一指,畫面停在落凡眼中泛著淚光上。馮道走到畫面前,用食指輕撫著落凡的眼,似乎想拭去她眼中的淚。
尚付走到馮道身邊嘆道:“她老是說自己看得破,結果卻為慈祥差點落下她傲嬌的眼淚。”
馮道細細地撫過落凡的眼角,無限憐惜地道:“她也總說,看得破,忍不過。可見在她心的深處,還是很渴望她敬愛著的長輩能待她以慈祥,給予她溫暖的。可是這世間的人就那樣,她的渴望是不可求的。從小到被打到大,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卻總有人告訴她,她是不對的。於是她開始執著於是非,她跟著我學道後,卻發現這人世間根本就沒有對錯,唯有被父母傷過的心最辛酸。”
“唉……她不是說了嗎?各種各樣的活法,各中真意旁人無法懂。她會慢慢看淡的。你也別操心了,趕緊把手中的事辦完了才是正事。”尚付道。
馮道揮揮把空中畫面抹去,坐回桌前,拿起筆,望著案頭上堆得高高的檔案道:“這事是辦不完的了。我若是不耐煩了,你就多做點吧!”
尚付聽到馮道的話嚇得直接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