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累牘
方才他有些沙啞的嗓音,還有自始至終不曾掀開的帳簾——那些不對勁終於有了答案。宗弦用手背捂上蘇聿的額頭,溫度不低,但呼吸還很平緩。她又抓起他的手腕把脈——來往有力,轉索無常,是浮緊脈。她瞧不見他的臉,但摸著兩手冰涼,如此,大抵是寒邪外束,不算麻煩的病症,叫醫官開兩劑藥吃上幾天,應該就無礙了。
宗弦張口要叫人:“南枝……”
剛喊了兩個字,她皺起眉——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那兩個字竟沒發出絲毫聲音。她咳了兩聲,又喊了一遍:“南枝——”
南枝的腳步聲很快越過門檻,隨後是她驚訝的低呼。再之後是梁全禮,小宦官們,宮女們,周宮長也匆匆趕來。眾人跑進跑出,又是忙著照看蘇聿,又是忙著傳喚醫官,耳邊頓時亂成一團。
“姑娘沒事吧?”
聽到雁字關切的聲音,宗弦抓住她的手臂站起來,往殿門口挪動雙腳。蘇聿已經被抬上步輿,正要送回明徵殿去。
她深吸一口氣:“帶我過去。”
“是。”
“他可能是在秋獮時受了風寒,派人先去殿內生好爐子,燒水後給他換衣裳,再多搬些被褥,讓他早些捂出汗來。他現下脈搏不快,但須得盡快將熱度退下來。”
“是,婢子這就讓人轉告梁公公。”
“姑娘!”
才走下玉暉殿前的臺階,南枝便匆匆趕上來:“姑娘且等等!”
“何事?”
“夜裡露水重,姑娘這麼光著腳,又該病倒了。”
腳底貼著冰涼粗糙的青石磚面,宗弦抿緊唇,默不作聲地任南枝幫自己穿上了鞋襪。
等她慢幾步趕到明徵殿,就聽秦奉黎憂心忡忡地嘆氣:“陛下確實是外感風邪,寒氣入體,只不過偏偏犯在了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怎麼了?”她走過去。
“宗姑娘有所不知,陛下前年在戰場上中的那支毒箭,一直沒好完全,原本就容易在入冬之際發作。這半月來又是忙於政務,又是秋獮行獵,已經有些勞累,加上前些時日,陛下還動用了內力……”他抬頭瞄了眼面無表情的宗弦,“這種種加起來,雖只是風寒,卻也棘手得很啊。”
“能治嗎?”
秦奉黎忙道:“自然是能的,只不過——”
“那大人就說該怎麼治就好。”
宗弦幹脆地打斷秦奉黎預備好的長篇大論,他只得頷首稱是:“臣先開張方子,今夜讓陛下喝下兩碗,盡快發出汗來,再慢慢疏解體內的寒毒。接下來這幾日,陛下都該臥床靜養,不可再勞心耗神。”
“周宮長。”
“婢子在。”
“你帶碧桃和吟蟬,從今夜開始留在明徵殿,秦大人說什麼,你就領著宮人們照做。”
周宮長忙道:“但姑娘昨夜才發病,今日又剛開始用那靈伽大人的新藥,婢子哪能——”
“既是昨晚發作過,就意味著我接下來能安穩兩三天。等他醒了,你們再回來也不遲。”宗弦不再給周宮長反駁的機會,又轉向秦奉黎,“半夜勞累大人一趟,實在過意不去,但穩妥起見,還請大人今晚就留在宮中。”
“這是下官分內之事,宗姑娘言重。”秦奉黎拱手。
“梁公公。”
“老奴在。”
“秋獮這幾日的奏疏是在此處,還是在丞相那?可有何要緊的事件?”
“有一部分是由丞相代勞,但仍有不少須得陛下親自處理的,現下都正壓在殿內。至於要緊不要緊……老奴不敢斷言。”梁全禮低下腰,“本來陛下今夜不打算歇息,預備到玉暉殿略坐坐,就回來看奏疏的,誰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