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查了大半個月,也試圖自蕊娘處再套些話,奈何查到的只有些許庭山妖與蘇寄的相似點,除了加深他的猜測,毫無旁的證據,也琢磨不透庭山妖是如何瞞天過海的。既無實據,便無法讓她承認身份。逼問柳相,雖不失為一個法子,但終歸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用。
那麼,只剩直接從庭山妖身上打探一途,以及——
“……此事容我再考慮一段時日。”他開口,“你也先別聲張回信一事。”
容玖還想再爭取兩句:“天已轉熱,弦姑娘的身子也有了起色,若要動身,七月最宜,再晚便要起秋風了。”
“我知道。”蘇聿安撫他,“蠱的事情,我讓淩央先替你打探一二,你且莫急。”
容玖沒法,只好按下急迫的心情,回了藥堂不提。
於是眼下,蘇聿只道:“未有定論,姑娘便只是痼疾纏身之人,某亦不過一介醫官,雖救不得人,替病者著想一二,屬情理之——”
他話音一頓。
庭山妖微涼的手放到他臉側。
“一個說謊時面不紅心不慌的人。”
她收回手,嗤笑:“你要我如何信你?”
蘇聿亦笑。
“因為某並未說謊話。”他面不紅心不慌道。
庭山妖明顯半個字都不信他。
於是蘇聿狀作認真思考,片刻後道:“那麼,確有一事相求。”
庭山妖警覺起來,微微抬起下頷。
蘇聿輕咳一聲:“藥罐子砸著不疼,但有時略燙手,煩請姑娘日後晾涼了再砸。”
說著,他端起早前小寒晾在一旁的藥碗,放入她手中,嗓音微微帶了笑:“這個溫度便正好,請弦姑娘記住罷。”
庭山妖:“……”
榻側一輕,袍腳拂起幾不可察的風,極淡的水曇香氣伴著足音遠去。頭頂的啾鳴重新響亮起來,間雜三兩聲短促的蟲鳴。
面上逐漸攀上暖意,是日頭自雲層後挪了出來。
籬笆上的勤娘子,大抵開了罷。
思緒發散間,庭山妖慢慢將藥碗湊到唇邊,一口一口地吞嚥著。溫熱的藥汁順著喉嚨淌過髒腑,待熱意淡去,口中方泛起習以為常的苦味。
指尖掐入錦囊上的花紋,她抿起唇,半晌,謹慎地松開口子,拈起一小顆蜜餞,含住。許久,舌尖再度嘗到新鮮的酸甜味道,似露水滾落細長的葉子,轉瞬即逝,卻拖曳出餘韻悠長的痕跡。
簷下,蘇聿幫小寒重新掛起掉落的竹鈴,隨後轉回身去,見庭山妖大半個身子背對著他,僅露出下頷一截小巧的弧度。
小寒看了看庭山妖,又抬起小腦袋看了看蘇聿:“先生,你笑什麼?”
蘇聿朝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叫庭山妖曉得自己瞧見了她的笑模樣,又該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