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容玖一覺醒來,人又回到了守衡堂。昨日山中一切,經了一場好睡變得模糊,無論是藍璽,還是庭山,都恍若一場隔世大夢。
倘若他真的不再上山,以弦姑娘的性子,她說會銷聲匿跡,那麼與庭山相關的所有所有,就真變成一夢華胥了。
他平躺了好一陣理清思緒,有些發愁。
良久,容玖慢吞吞地起身洗漱更衣,推門出屋。
風裡裹著草木香氣,院中的銀杏樹鬱郁蒼蒼,半遮著不算刺眼的日光,籠出小院的一方夏蔭。
鄒嬸子正巧提了早飯來,站在月亮門前遙遙地喊:“公子,先用飯吧。”
“好。”容玖打起精神,笑問道,“今日吃的什麼?有沒有桂花酒釀小圓子?”
“這還未到桂花的時節呢。公子想吃,明兒嬸子先蒸一籠槐花試試。”鄒嬸子笑著應道,將食籃擺到樹下的設的食案上,後自去忙了。
容玖擦擦手坐下,咬了個包子在口中,複支著下巴,在腦中一遍一遍地想著昨日庭山妖說的話。
他本不會過問病家太多事情,眼下卻也忍不住對她的來歷生了好奇。看診半年有餘,他深知她為了活命忍受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痛楚。但此番不過稍稍觸及她的過往,她便肯舍棄之前捱過的諸般折磨,連性命都不顧了……
比死更可怕的還有什麼?淩遲?縊首?誅九族?
他被自己的想象嗆了一下。
一側日光一暗,容玖回神看去,蘇聿已在食案另一側坐下了。
他眨了下眼,訝異:“你怎麼過來了?身子不舒服?”說著習慣性要去拉蘇聿的手來切脈。
蘇聿略一擋開:“我無事,就是記著你該從那奇怪的病人處回來了,所以來見你一見。”
容玖立刻垮了臉。
“他們不信你?”
“我照你教的那樣跟前輩她們講了,信沒信我不曉得。”容玖將手上的包子囫圇吞下,“可後頭她們又說了些話,我總覺得,是不想再讓我再上山了。”
“說了什麼?”
容玖將庭山妖的話完完整整複述了一遍。
蘇聿聽罷驀地一笑。
容玖莫名其妙:“笑什麼?”
“那些話不是說給你聽的,是給我的。”
容玖糊塗了:“什麼意思?”
蘇聿卻不答,只笑道:“你就照那病人說的,五日後仍舊上山,我與你去。上山後,你只管看病,其餘的我會看著辦。”
容玖皺了下眉:“但我隱隱覺得,她們沒有全信我的話。到時上山,你可要裝得像一點。”
蘇聿想說,已經沒有裝的必要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出口,點頭應了,複將面前的碗往容玖眼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