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有諫官站了出來,斬釘截鐵道,“殿下!蘇妙漪撰造詔令,該當死罪!”
隨即,附和的聲音便壯大了起來。
“臣附議!區區小報,膽敢撰造詔令,來日還不知招惹出什麼禍端!”
“當處死蘇妙漪,懲一儆眾!”
容玠驀地看向那些出聲之人,眉宇間掠過一絲戾氣。
李徵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出來,朝端王拱手道,“殿下,臣以為不妥。其一,蘇妙漪在小報上所寫的詔令,與真正的詔令相差無幾,所以撰造二字,並不妥當。
其二,蘇妙漪在小報上傳出詔令,歸根究底是為了救湘陽城的百姓,是事急從權、不得已而為之。
其三,聖旨被罪臣樓嶽耽擱在半途,若無蘇妙漪的小報,便會釀成大禍。如今,淩長風、邵軒等人皆有封賞,缺一個蘇妙漪,豈不是厚此薄彼?臣以為,蘇妙漪足以功過相抵,至多罰些銀錢也就罷了……”
最後一句又是引起了一些朝臣的不忿。
可還不等他們言語,一道暗含威勢的冷冽嗓音便從前面傳來——
“若諸位還是執意要揪出一個罪魁禍首,以儆效尤,那麼與其懲治一個蘇妙漪,倒不如處置我。”
此話一出,端王眼底露出錯愕之色。
眾人的目光也霎時聚集到了最前面說話的容玠身上。
容玠低眉斂目,語調平平,“臣在隻身前往湘陽城之前,曾對蘇妙漪說過,特殊時期,當行雷霆手段。她之所以有此一舉,皆因受臣唆使。若要論罪,該先論臣的罪。”
大殿裡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都在心中掂量起來:盡管知道蘇妙漪與容玠關系非同尋常,可沒想到竟好到了這個地步。
若是如此,那麼針對蘇妙漪,就等同於要和容玠硬碰硬,碰個魚死網破……
一時間,有些不過是跟風叫囂的朝臣都遲疑起來。
端王亦神色沉沉地看向容玠,剛要說什麼,就被殿外的一道年邁沙啞卻鏗鏘有力的聲音截斷。
“蘇妙漪絕不能放!”
太極殿內,所有人不約而同轉身,紛紛循著那聲音朝外看去,只見一個龐眉白發、耄耋之年的老者被內侍攙扶著,一步一步地從殿外走了進來。
看清那老者,端王瞳孔一震,驀地起身,誠惶誠恐地從側座走了下來,“太師……”
李徵的臉色也變了,下意識看向容玠。
容玠目光直指殿外,眉宇間已經覆壓著層層寒霜。
殿外走進來的,是連顧玄章都要恭恭敬敬喚一聲老師的兩朝帝師謝墉。
謝墉步履蹣跚地走進來,所過之處,群臣噤聲行禮。直到走到了容玠面前,對上了容玠的視線。
那雙略顯渾濁的眼望著他,帶著一絲失望。
“容氏祖上三代宰輔,到了這一輩,竟出了個徇情枉法、藏汙納垢的奸相。你已故的祖父和父親若知容氏門楣遭此辱沒,當疚心疾首、難以瞑目。”
“……”
容玠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緊,就連額頭上的青筋都若隱若現。
可他什麼冒犯的話都難以說出口。
當年矯詔一案,謝墉是朝中為數不多相信容胥和容雲錚,替他們申辯的人,為此甚至在宮門外跪了一日一夜。後來容胥和容雲錚被治罪,謝墉也告老致仕……
“不論是出於何種意圖,那蘇妙漪利用小報假傳詔令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而禍起隱微,那些駐軍無詔起兵,竟視小報為軍令、為聖意,這勢必成為動搖國本的隱患……所以蘇妙漪此人,唯有一死。”
謝墉轉向端王,推開一旁攙扶的內侍,艱難地跪拜下去,“草民死諫,祛蠹除奸,以大逆重典,彰國法!”
隨著謝墉的引領,那些原本被容玠所震懾的諫官們又如飛蝗般捲土重來,紛紛跪下請命,治罪蘇妙漪。
太極殿內,烏壓壓地跪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