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裘恕這三支香似乎燒得格外慢。
淩長風蹲得腿都快麻了,才聽見他們二人收拾東西離開的腳步聲。
臨走前,裘恕和那住祠僧人又低聲交談了幾句。
“今日那仲氏後人可曾來過?”
“未曾。”
“若有他的訊息,煩請第一時間告訴我。”
“……”
“怎麼了?”
“仲氏後人與知微堂交情不淺,您直接去問蘇老闆,豈不是更容易些?”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出了祠廟,裘恕回答了什麼,淩長風也聽不清了。
待到外頭徹底恢複寂靜,仲少暄和淩長風才從供桌底下爬了出來。
“剛剛那是什麼人?找我做什麼?”
仲少暄一瘸一拐地直起腰,朝裘恕和那僧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頭就見淩長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方向,“看什麼呢?”
他順著淩長風的視線看去,只見供桌上的香爐裡,多出了三支格格不入、黑底印著金色經文的高香香簽。
仲少暄也愣了愣,盯著那從未見過的香簽,“這是……什麼香?”
淩長風搖了搖頭,“我也沒見過。”
仲少暄卻是心大得很,沒再繼續研究那香簽是何來歷、有何用途,轉而催促淩長風,“行了,我們也快走吧。別又被什麼人堵在供桌底下了……”
仲少暄轉身就走。
淩長風也遲疑著收回視線,可剛跟著仲少暄走出幾步,卻還是折返回來,一邊雙手合十朝仲桓的塑像拜了拜,一邊將那三支高香香簽拔了出來,收進袖中。
從仲廟裡出來,淩長風便和仲少暄分道揚鑣。夜色已深,仲廟外已經沒了車馬,淩長風便只能揣著袖子裡那三支高香,一路疾走趕回了家。
巷子裡停著一輛從未見過的馬車,淩長風卻並未往心裡去。
他徑直進了次院,看見樹下坐著的熟悉身影後,登時加快了步伐,張口便道,“蘇妙漪,你猜我今天在哪兒看見了裘恕那個狗……”
“狗賊”二字還未出口,蘇妙漪忽地轉過身來,笑靨如花地打斷了他,“你回來了。”
“……”
淩長風怔住。
下一刻,蘇妙漪略微側了側身,淩長風這才看清樹下坐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坐在蘇妙漪對面的婦人,一身錦衣羅裳、翠玉明璫,五官與蘇妙漪有幾分相似,神韻卻大不相同。
他瞬間猜出了此人的身份,袖中攥著那三支香簽的手微微一鬆,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裘,裘夫人?”
虞汀蘭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淩長風。
盡管淩、裘兩家從前的交情匪淺,可她從不過問裘恕生意上的事,也不怎麼出門,所以盡管聽聞過這位淩少爺的名聲,可卻從未打過照面。
淩長風一路狂奔回來,臉上本就汗涔涔的,此刻頂著虞汀蘭犀利的目光,更是心虛緊張,額頭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
他求助地看向蘇妙漪,卻見她也一臉不大正常的笑容,甚至還主動湊過來,拿出絹帕替他拭去額上的汗珠。
“你去哪兒了,怎麼跑得滿頭是汗?”
淩長風身子一僵,眼睜睜地看著蘇妙漪動作,喉頭滾動了一下,“……你中邪了?”
蘇妙漪置若罔聞地垂下手,下一刻,卻牽住了淩長風的衣袖,轉頭看向虞汀蘭,一字一句道,“娘親,他就是我的意中人,淩長風。”
“意中人”三字宛若一道驚雷劈下來,在淩長風腦子裡轟然炸開。
直到將虞汀蘭送走後,淩長風耳畔仍回響著那聲“意中人”,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站在院子裡,像是魂都沒了。
等蘇妙漪折返回來,他才勉強清醒,目光輕飄飄地落回那張如花似玉、嬌俏慧黠的臉上,有氣無力地抱怨道,“蘇妙漪,你不能總是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當眾玩弄我的感情……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要是再拿我當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