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摔開蘇妙漪的手,就好像大仇得報、酣暢淋漓一般,笑得狂妄而猙獰,“最後奉勸你一句,明日太陽升起之前,趁早把我的夫人送回傅府!否則,便輪到我去衙門狀告你拐帶官眷,持械傷人了……”
說著,傅舟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纏著的紗布,那是那日穆蘭用樸刀劃傷的位置。
蘇妙漪眼睜睜地看著傅舟揚長離去,臉色青白,咬牙切齒,額角的筋脈都在隱隱跳動。
這狼心狗肺的渣滓竟然還敢威脅她……還有臉倒打一耙……
難道這世間,竟是越無恥的人越無敵?不就是再上一次公堂麼,她難道還怕他不成?!
蘇妙漪死死攥緊了手,心中已然做了決定。
夜色落幕,蘇妙漪從醉江月叫了些酒菜,提著食盒進了穆蘭的屋子。
“傅舟答應和離了。”
一進屋子,蘇妙漪就一掃白日裡的憤懣不滿,轉而掛上了張輕松的笑臉,向穆蘭宣告這一“喜訊”。
穆蘭正掀開食盒,將還熱著的酒菜從裡面端出來,聞言,動作一頓,愕然地抬眼看向蘇妙漪,“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
蘇妙漪面不改色地扯謊道,“你與他已經撕破了臉,更何況我還搬出了李大人和容玠,他若不肯和離,自己也討不著好。”
見穆蘭仍是心事重重、將信將疑,蘇妙漪又道,“你不相信我?這世上還沒有幾件我做不成的事呢。”
穆蘭面上的疑雲這才緩緩散去,扯了扯唇角,“也對。”
今夜月明如水,二人將食盒裡的酒菜都端出來後,又特意將方幾挪到了窗邊,透過支起的窗,對月小酌。
因穆蘭臉上的傷還未好全的緣故,酒壺裡裝得並非是酒,而是烏梅飲。
“時間過得真快。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都還在婁縣……”
穆蘭忽然問道,“蘇妙漪,你還記得去年正月初五是什麼情形嗎?”
蘇妙漪勉強回憶了一下,“正月初五迎財神,我家書肆和你家酒樓都開張了,大早上我和蘇安安在門口放爆竹,你也放爆竹,非要和我比哪家爆竹更響……”
“你沒比過我。”
想起那日的爆竹聲,穆蘭挑了挑眉。
蘇妙漪噎住,暗自翻了個白眼,“我爹摳門,又不太相信這些,所以賤價買得便宜爆竹,哪兒能跟你家的爆竹比!要是我親自去買,定不會輸給你……”
想到什麼,蘇妙漪又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不過有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因為那日爆竹聲不夠響,被你嘲笑,我氣得夠嗆。後來趁你們不注意,我轉頭就把書肆裡清掃出來的垃圾都倒進了你家酒樓外的垃圾堆裡……”
“什麼?!”
穆蘭驀地睜大了眼,砰地一聲手掌拍在了幾案上,怒發沖冠,“正月初五的垃圾是窮土,你倒在我家酒樓門口……蘇妙漪你缺不缺德?!!”
蘇妙漪面色訕訕地堵住了耳朵,腆著臉笑,“消消氣,消消氣……後來我還是讓蘇安安把那些垃圾全都挪走了,包括你家的。”
“……”
穆蘭這才又收斂了怒氣,重新坐了下來,“……你轉頭禍害誰去了?”
蘇妙漪壓低聲音,“隔壁老蔡家的黑心雜貨鋪。”
穆蘭眉眼舒展,和蘇妙漪碰了一杯,“替天行道。”
二人紛紛笑起來。
待喝完一盅烏梅飲,蘇妙漪又提起酒壺給穆蘭添,穆蘭則是轉頭望向窗外,臉上雖帶著笑,但同時又有些悵惘,“那時候雖然吵吵嚷嚷,可日子過得還算平靜,要是能一直那麼下去,似乎也不錯。可惜……”
頓了頓,她收回視線,“沒過多久,你就撿了個野男人回家。於是這一年裡,所有變數都由此發生了。”
蘇妙漪微微一怔。
“你撿回了容玠,轉眼便要和他成婚。我生怕落在你後頭,就盯上了來婁縣辦差的傅舟。再之後,我嫁了人,你的未婚夫卻不知所蹤。兜兜轉轉,我們這些人又在臨安城聚首……”
蘇妙漪張了張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穆蘭看出她的猶疑,“我說這些話,不是在怪你和容玠。歸根究底,還是我太想勝過你了,哪怕有一件事也可以。”
聽到這兒,蘇妙漪長嘆了口氣,既疲憊又懇切地看向穆蘭,“這樣幼稚無謂的攀比遊戲,就到此為止吧。往後我們誰都不和誰比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