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尾音徹底消了,她又不甘心地問道,“有人……”
“這不是在這兒嗎?”
下一刻,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從櫃臺後直挺挺地彈了起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幽幽地盯著蘇妙漪,“……算什麼?”
“?”
蘇妙漪不解。
“姻緣、生死、富貴,你想算什麼?”
女子隨手拿起一頂帽子,歪歪斜斜扣在頭上,從櫃臺後走出來。
走到亮堂處,蘇妙漪才看清女子的模樣。
五官稱得上標緻,只是膚色白得不太正常,隱隱透著一股常年不見天日的病氣。年紀看著與她差不多,但卻穿著一身老氣橫秋的黛色衣裙,寬袍大袖,鬆鬆垮垮看不出什麼腰身,頭頂上的帽子上赫然繡著一個太極陰陽。
蘇妙漪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這間鋪子是做什麼的……
“算卦,三十文起。”
見蘇妙漪半晌不吱聲,女子又重複了一遍。
蘇妙漪回神,搖了搖頭,“我不算卦,我是想租你這間鋪子。”
女子呆了一會兒,才把自己的帽子一掀,又回到櫃臺後躺下補覺,“不租。”
蘇妙漪自然不是會被這兩個字勸退的人,直接靠著櫃臺,從上頭笑眯眯地看她,“姑娘,你怎麼稱呼?這鋪子是你一個人的麼?祖業?你這算卦的手藝是從何人手裡習來的?”
女子靠在躺椅上閉目小憩,原本是不想搭理蘇妙漪的,可奈何蘇妙漪問不出答案,就開始胡亂猜測,女子忍不住就出聲反駁。
於是一炷香後,蘇妙漪還是摸清了女子的底細。
原來女子叫江淼,是個棄嬰。多年前被這間算命鋪子的胡半仙收養,胡半仙說她五行缺水,所以給她取名叫江淼。胡半仙去世後,江淼便繼承了這間算命鋪子。
可江淼學藝時並不十分用心,所以在算卦上,也就那麼點三腳貓功夫。更要命的是,她說話還直得很,連著說了幾個府學學子與仕途無緣、只能回家種地後,府學裡就再也沒人來找她算命了……
“這可是和府學門對門的鋪子啊,只要你好好經營,就算是不會算卦,都能有潑天的富貴!”
聽著聽著,蘇妙漪就有些痛心疾首。
江淼面不改色,“我要潑天的富貴做什麼?師父說了,我這輩子犯貴人命,不至餓死。只要餓不死,就夠了。”
蘇妙漪一言難盡地盯了江淼片刻,才忽地眉頭一鬆,“江老闆,不如你再算算,我是不是你那個貴人?”
江淼掀開臉上遮光的書冊,幽幽地盯著蘇妙漪。
半晌,她才在蘇妙漪期待的目光下搖頭,“不是。”
蘇妙漪終於被趕了出去。
“咔噠。”
身後的門被無情鎖上,杜絕了任何人再進出的可能。
蘇妙漪氣得拎著自己的帷帽直扇風。
青天白日的就關門歇業,這江淼能活到現在沒餓死,怕不是真有貴人相助吧?
“容大公子……快看,容大公子出來了!”
身後忽然傳來幾個女子雀躍的低呼聲。
蘇妙漪下意識轉頭。
對面的府學門外,一群學子魚貫而出。
同樣是著天青色襴衫,可偏偏所有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那道落在人後的修頎身影,而周遭其他人都淪為陪襯。
日光灼灼、人群熙攘。青年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與同窗作揖告別,舉手投足間袖袍掀揚,清冷俊逸,如玉如松。
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他轉眼看過來,恰好撞上蘇妙漪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