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生沒時間回答,他仔細看對峙的兩名警察,看那模糊而熟悉的身影,估計正是提前趕到的韓浩和黨禹材,影片後半截,兩名警察被這女孩的舉動給震懾住了,只能往後退,由著鬧事的隊伍繼續往前推進。
“應該是韓所他們到了,看這樣子,估計人少根本攔不住,我們得趕緊了。”
旁邊小段一臉疑惑的問道:“聽指揮室說,不就是租客房東鬧糾紛嘛,怎麼搞得這麼嚴重,都動刀了?”
對這場群訪事件,餘安生也有些疑惑,前面也聽過一點長租公寓的新聞,知道這種公司就是從房東那裡收了房子,簡單裝修後租給年輕人,說起來就是個“二房東”的角色,怎麼會搞得這麼誇張?聽說還涉及極其複雜的金融糾紛,對於餘安生來說就是天方夜譚,完全搞不懂其中的來龍去脈。
但他不清楚,不代表沒有人清楚,旁邊的公惠公司總經理、“商業鉅子”陳忠嘿嘿一笑:“這當然嚴重了,完全是暴利,裡面相當複雜,簡單來說就是和美國次貸危機一樣的套路,要人命的……”
車裡幾個人頓時豎起耳朵聽陳總經理擺龍門陣,按他的說法,今天這鬧得驚天動地的群體事件,和這段時間在全國各地不斷湧現的長租公寓“暴雷事件”一樣,都是一樣的套路:
這個“騙局”的起點是望州市一家叫“城城公寓”的長租公寓平臺,這家公司雖然建立才幾年,但恰好遇上了全國長租公寓平臺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機遇期”,這家“本土企業”也憑著這種“先進”的模式,迅速成為望州第一的長租公寓平臺,甚至做到了全省第一,可最近,在資金流出現問題後,城城公寓也開始玩起了金蟬脫殼,他們一邊騙房東解約可以清租客,一邊騙租客房東解約了也能繼續住,偷偷將矛盾轉移給租客和房東。
可惜兩邊都是空頭支票,沒有一張可以兌現,房東*突然發現收不到租金,而這邊租客開始發現自己向長租公司交的錢、向平臺借的租金貸都不見了蹤影,租金並沒有交到房東的手上。
一邊是房東要收回房子,一邊是租戶拒絕搬走,於是房主與租戶的矛盾衝突驟然升級,因為公司無法按時支付房東的租金,房東收不到錢就開始收回自己的房子,於是有房東卸門換鎖、強行趕走租戶。
而這些在長租公司的租客更是委曲,自己已經交了一年房租,憑什麼還沒到期就要搬走?
而始作俑者的城城公寓早就破產跑路,租客們和房東都找不到公司,他們兩方鬥了好幾天,而現實總是租客鬥不贏房東,交了房租卻被房東趕出門的租客發現這甚至還不是最壞的結局,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得繼續還“租金貸”,否則將影響個人徵信。
一邊是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現實,一邊是網路上無力償還的“租金貸”,這些被騙的年輕人們窮途末路,無處申述,怎麼可能不出事。
而這南江帝景剛好有整個一棟公寓樓都是被這城城公寓給包下,做成了長租公寓,租客集中,都是附近剛畢業的大學生,有共同背景,組織力強,這些租客被清出後,瞬即就抱成一團,團結一心,在南江帝景這邊鬧起事來,就有了今天的一幕。
“這裡面其實還很複雜,套路陰險……這前面怎麼這麼堵了?”
陳忠剛講了個開頭,還沒涉及其中的金融手法,一抬頭,突然發現警車被堵在了半路上,趕緊停了下來。
餘安生也探出頭往前張望,這出事的鴻祥路離紅星社群平時就十分鐘不到的車程,可這路卻被鬧訪人群堵的厲害,車隊開了近半小時,一路堵堵停停,他乾脆一揮手,招呼所有人提前兩個街口下車,全體小跑著趕到現場。
鬧事的現場就在眼前了。
快到位置時,餘安生遠遠就聽見一片喧鬧,一看沸騰的正中心,所裡的兄弟們早已經到了,正奮力在現場維持秩序。
而鬧事人群烏泱泱一大片,像一團蔓延的火苗,緩緩沿著主幹道往前移動,五里牌所的那點警力灑進去,就像油鍋裡的一點水星子,滋的一聲就消失不見了。
餘安生擠過人群往前湊了湊,抓過在外圍現場維持秩序的熟人——五里牌派出所民警呂鐵銅問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什麼情況?差點出人命了!那女的還拿刀舉著呢!脖子上一條血印子,我都看到了,一直嚎叫著要回房子,沒房子就拼命,現在還在那鬧呢。”
餘安生往前望了望:“這事我知道,影片到處在傳了,領導呢?”
呂鐵銅往後一指:“分局領導還沒到,老黨和韓所在,韓所前面多說了兩句,差點捱了打,老黨把他勸後面去了,喏,在那指揮呢。”
餘安生一回頭,原本影片裡和人群對峙的韓浩因為年輕氣盛,說話太強硬激發了矛盾,被老黨勸到後面指揮去了,此時正在外圍組織所裡的民警輔警拉扯警戒帶,設立警戒區,協同交警疏導後面擁堵的車流,疏散旁邊圍觀的群眾。
“那黨叔呢?”
“就在人群裡面,估計都被圍住了,你趕緊過去把他救出來吧,不然我怕他都要捱打!”
餘安生聞言趕緊往前面找去,可此時現場一片沸騰,他從外圍根本看不見黨禹材的人,趕緊站上旁邊綠化帶的水泥墩,他一抬頭張望,才找被鬧事租客們團團圍住的老黨,此時正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團團圍住,一張嘴對幾十張嘴,有理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