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生連連點頭:“按道理應該是這樣,沒錯啊”。
“可事實卻完全錯了,人家長租公寓公司都是反其道而行,是高價從房東那裡搶房源,然後低價租給租客,就是說,可能本來能租3000塊的一個兩居室,這些長租公寓公司花3300從房東那裡把房子收過來,然後把房子2800租給租客,這樣房東多拿租金,租客少出了租金,皆大歡喜,不然這些個新興網際網路公司怎麼殺進房屋租賃市場這樣一個幾千年歷史的傳統行業,還一下做大做強,全國各地開花。”
這些話昨天持刀的那個租客小葉也對餘安生說過,他一直就沒搞懂其中的道理,這樣補貼燒錢,再怎麼搶市場,那花了巨量的資金把市場搶到手又怎麼辦呢?這租房又不像那些打車、外賣、共享單車,是隨時可以提高客單價,薄利走量的網際網路企業,租房子對於每個人都是大事,一般都是一年起步的租,這樣燒錢補貼,到時想停都停不下來,完全的剜肉補瘡,這盈利模式有問題啊。
餘安生把疑惑一講,陳忠輕輕搖頭:“你們不做生意的人,永遠都是看著自己手裡的這點錢,可人家網際網路公司,看的都是天下所有人的錢,人家根本就不想做二房東,這些長租公寓其實就沒想賺這點差價,所謂的酒店化管理、精品化裝修、年輕人的公寓等等等等,那都是商業廣告,他們真正賺的是大錢。”
“什麼大錢。”
陳忠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個步奏走,首先,你想想,房東收租金是怎麼收的?”
餘安生一摸腦袋:“微信支付寶?”
陳忠笑了笑:“我是說,這些房東是按月收租金還是按年收?”
餘安生以前和朱槿經常租房子,點了點頭:“這要看租客,有些是按年,有些是按月,一般都是押三付一”。
“對,但是這些網際網路長租公司進來後,把這個規矩給打斷了,因為他們是大平臺,有信用,還幫裝修,所以他們和房東都是籤的一月一付的合同,但是和租客這邊籤的就是一年一付的合同,這裡面就有個時間差,他們從租客這邊收了一年的租金,但又是每個月擠牙膏似向房東交房租,這樣一年的租金在手上慢慢給付,中間就有大筆資金在手上,形成了一個資金池,公司就能拿這個資金池,繼續去別的城市、區域複製這個模式,用這些錢換市場,大筆大筆的高價收房源,再低價把房源租出去,資金池越滾越大,市場也越來越大。”
餘安生聽出了一絲不妥,問:“那這不就和擊鼓傳花一樣,這樣高價收,低價租,永遠是虧的啊!就算透過月付租金給房東和按年收租客租金的時間差,把這個資金池做大,但總有一天會暴雷,這樣入不敷出,玩不下去了那怎麼辦?”
陳忠這時伸出第二個手指頭:“所以,這就是第二步,靠著前面這種瘋狂擴張的模式,在前期把財務報表和市場表現做的漂漂亮亮,開始幾輪融資,去賺投資人的錢,接著再上市,賺股民“韭菜”的錢。”
餘安生目瞪口呆,連連感嘆還有這種玩法,陳忠卻一臉平靜的說:“這不奇怪,大部分的網際網路公司不都是這樣先用補貼換市場,再用市場拼上市,最後收割韭菜,如果只是按這個“套路”走,那這些個長租公司還算是“正常”的網際網路企業。”
“你這個“正常”就有點太那個了……”
“繼續說最後一步,等上市後,股價衝高,公司也有規模了,市場越來越大,騙錢的速度跟不上燒錢的速度,盈利模式燒不動的時候,就到了幕後黑手該閃人的時候了。這些長租公寓公司的高管和實際控制人要麼開始紛紛套現股票跑路,要麼就註冊成立許多個諮詢公司、材料公司、裝修公司等等皮包公司,幾百萬、上千萬的和這些個皮包公司籤合同,透過什麼諮詢費啊、材料費啊、裝修支出啊等等,把公司資金全轉移過去……”
“這個不違法嘛?”餘安生打斷問道。
“違法啊,怎麼不違法,但是查不過來的,現在大家都是這個套路,誰查的過來,再說了,這些個交易都是有合同有走賬的,人家又不偷稅漏稅,發票開的比國企還勤,別人沒事也不會想到去查不。”
餘安生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
“……你看啊,等錢轉移的差不多了,這套路也就該玩完了,因為市盈率擺在那呢,太多網際網路企業上市後的市場表現太差,韭菜也會反應過來,知道這裡面全是泡沫,股價一跌,到時就破產走人,整個系統崩盤,公司破產退市,股市裡的廣大散戶韭菜虧錢,而這些個房東、租客就被解約,公司都不在了,他們就只能圍繞著唯一跑不了的東西——房子而爭鬥,最後就一地狼籍,像昨天一樣。”
餘安生聽了許久,像是聽一段天方夜譚,一樣這個騙局從開始到結束,除了那些個賺的盆滿缽滿的始作俑者,其餘的投資人、股民、房東、租客都是輸家,
他又想起昨天那持刀對峙的小葉,對於她們這樣的年輕人,來到這個城市,第一次租房就是這樣的結局,損失的不止是錢,還有對真善美的信念,以後他們怎麼回想這個無家可歸的初冬寒夜?
這個社會給他們上了這樣殘酷的第一課,他們以後還能善良的對待其他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