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
那原本呆呆望著舊村廢地的清瘦男孩回過頭,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原名,所有人都叫他那個帶有侮辱性質的外號——“狗皮”,他沒想到這時還會有人叫他的名字,更沒想到是上次那個在社群發生糾紛時維護過他的警察。
可長久的歧視、冷眼讓他早就變得失語,此時突然被人喊住,他一時都忘了怎麼回話。
“你好~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啊?”
李富總算“醒”了過來,遲疑片刻,他雙腳緩緩的向前邁動出第一步。
…………
等“狗皮”走到面前,餘安生髮現他比之前還要瘦了,天早就涼了,他身上卻依舊穿著一件灰舊的短袖,磨的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下穿一件帶著破洞的軍綠色長褲,上面汙跡斑駁,簡直就是抹布一樣,餘安生心裡一緊,本想問他近況,可看他這樣子,也沒有必要問了,只是給他先遞了根菸。
“紅星村這8組、9組太多違建房了,我們要搞走訪,又不認識路,能請你帶一下麼?”
李富幾乎在這個村活了一輩子,除了監獄的高牆,他就對這裡最熟悉,他都快忘了被人求助、被人需要的感覺。連餘安生也沒想到,李富居然只是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了。
“好,謝謝,走吧。”
說完李富便帶著他們往裡面繞進去,穿過一條條小道,順著泥巴小路,穿過田埂、過道,李富帶著四人很快就走訪了組裡的幾家居民,一路上李富幾乎不怎麼說話,只把四人帶到每家每戶的門口,往裡就一指,也不進門,杜玲玲她們進屋搞材料、做走訪時,他就在門口蹲在等著,餘安生出來想找他搭話,小心翼翼的避開敏感話題,就問了一下他找沒找到工作,李富也只是低著頭冷冷的回答“沒有”兩個字,讓餘安生也一時不知道怎麼把話接下去。
但雖然話不多說,李富帶路這件事做的是真不錯,這紅星村舊址熟悉的像是他自己的身體,一路毫無走岔、走回頭路的情況,他對付農村養的大鵝、大狗更是一絕,這裡的動物可能是以前被他收拾怕了,他只要一瞪眼,口裡發出“怵怵”幾聲,就被嚇得老遠。
餘安生樂的回頭對杜玲玲笑道:“啊呀,這算是替你找了個好向導了,這以後你想進村找李富就可以了。”
杜玲玲臉色卻不太好看,敷衍的點了點頭,一路上她們社群的姑娘們都和李富保持著距離,這紅星社群沒人不知道這“狗皮”坐牢吸*毒的事,都把他當怪物看,哪裡還和餘安生這傻警察一樣,主動招惹這種人。
五個人到了一處池潭邊,這是個鄉間常見的大漁潭,裡面水不算多,旁邊一位老伯正蹲在塘邊苦著個臉,杜玲玲她們拿出走訪本過去,想問幾句基本情況好填表交差,這大伯卻一甩手稱忙著呢,那有啥時間搞這些。
餘安生見他說忙,卻又只是蹲在塘邊發愣,就奇道:“怎麼了?老伯,我們就問個話,登記下資料而已,幫個忙吧。”
“登什麼登記,你們這些當官的天天讓我們填這個填那個,不就是想騙我們點錢,吃我們空餉。”
杜玲玲是公主脾氣,被人這樣一講,馬上就要發作,餘安生攔下她:“老伯,我們這是社群搞走訪,登記下你們家情況,到時對你們拆遷安置也是一種依據,也有幫助的。”
原以為提到拆遷安置的事,這老伯就會配合,沒想到他還是蹲在原地,回頭瞪眼道:“莫嚇我,這拆遷該多少就好多少,國家自然不敢少我的,我們房子在這裡,哪個能蒙過去?還想嚇我?!”
餘安生苦笑一下,這群眾不配合,走訪也不能勉強,就準備帶著杜玲玲她們去下一戶,沒想旁邊的李富此時卻開口了。
“嚴老爹,你這塘是怎麼了?”
那被喚作“嚴老爹”的老伯一回頭,沒想到李富也在這,原本褶子般的苦臉抹開一絲笑:“哎,狗娃子!你怎麼來了?吃飯沒?我屋裡烘了辣魚乾,我給你帶點回去。”
“欸,謝謝嚴老爹……”
兩人這下攀談起來,餘安生才發現李富也有話多的時候,聽了幾句兩人的談話,半聽半猜出這李富經常來幫這嚴老爹幫忙放塘網魚,嚴老爹也不嫌他的過去,時不時給他一碗飯吃,才有這層關係。
“怎麼咧?這麼犯難,要不要幫忙?”
李富見嚴老爹前面就一臉愁苦的蹲在這,問了幾句,嚴老爹就苦著臉和他說了情況,原來這魚塘裡的魚苗這段時間莫名銳減,這一批魚苗子撒下去,養了段時間卻看不見起苗,塘面都沒什麼動靜,拿網網魚,卻半天搞不到一條大魚,又撒魚苗進去,再多加飼料,到了魚期,還是沒反應,見了鬼一樣,一口好塘莫名的就不養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