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她是師傅要見的人,不要殺他!”勝梅用地甩了甩翩翩長髮,抖落無數花香,已然忘記了剛剛對白陽湧起的滔天恨意。
與恩師相伴五十年,勝梅怎麼可能不瞭解師傅的傷勢因何而來,一瓣梅花貼在勝梅的劍上,影響的是勝梅的心神,另勝梅發出了心海之中最真實的聲音,唯有一個恨字。
送梅公子並未理勝梅的哭喊,把劍握在手中,對準了白陽的雙眼。白陽看著眉心中的劍,那雙眼睛唯有望向天空之時才泛起了點點波瀾,此時已經波瀾不驚,連生死都無法令之動容。
“她鬆開了劍,我還有握劍的理由!你沒有資格活在這世上,你只是一隻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你再也無法逍遙於天地之間了,一篇逍遙遊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夢,夢幻非真,泡影易碎,一切皆是虛妄,你,做好死的準備了嗎?”送梅公子將手中的一枝梅花拋向了空中。
白陽的視線隨著那梅花看去,一枝漆黑的梅枝,共有十朵梅花盛開,謝了一朵,還剩下九朵。
又是一串急促的響聲,好像真的有氣泡碎了,然後梅枝也散了,從虛無中來,又散入虛無中去。
“你也變得無聊了啊,我們本不是話多的人。”九朵梅花三十六瓣,將送梅公子籠罩在其中,劍光透過梅花落雨照在白陽的臉上。白陽沒有眨眼,平靜地說道。華城時,白陽曾說,自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不是在裝傻,而是心裡話。如果可以,白陽想做一個沉默的人,靜靜地看著人情冷暖、世事變遷、山河變換,可惜他水波中的人,無法游到岸上。
“那你就去死!”又是一聲悶響,白陽貼著地面向遠處飛去,全身的骨骼都發出了脆裂的響聲,五臟六腑在胸腔腹腔之內顫動起來,難以名狀的疼痛,鑽心刺骨。
送梅公子沒有刺下手中的劍,一腳將白陽踢進了遠處的街道中心。
白陽的身上掛著灰塵和茅草,他是砸穿了一座茅草屋才落回街道上。
“既然喜歡雪,為什麼要來招惹我心中的梅!為什麼!”送梅公子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的怨恨,五十年的心酸山洪爆發似地噴湧而出,白陽再次飛了出去,那雙幽暗的眸子被送梅公子的拳頭砸中,凹陷在了眼窩之中。
“你可以不喜歡她,你可以瀟灑離去,你可以繼續追求想要的逍遙,為什麼要傷害她!”送梅將劍扔向了空中,提起白陽的腦袋,一拳一拳地砸了起來,每一拳都砸出了大蓬地血花。
“你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鬼樣子了嗎?百花谷裡最美的花,要謝了啊,都是因為你這個混蛋!”百花谷內的女人,在成年之時都會被賜予花名,送梅公子心中的梅花,勝梅的師傅,一隻是最美的那一枝。奈何,正如人有離合,月有圓缺,被賜予花名的女子也將如自然界中的花一樣,盛開過後,即將凋謝。
白陽的眼珠被血水遮蔽,送梅公子的拳頭一下一下地砸到白陽的臉上,白陽的身體隨著拳勁劇烈抖動,彷彿瑟風中的紅葉。
讓送梅公子更加憤怒的是,白陽沒有因為疼痛而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感受不到一位歸一真仙發洩心中憤怒而擊打出的重拳。
“說話!為什麼不說話!既然喜歡雪,為什麼要去百花谷,你憑什麼!”送梅公子將白陽拋到了空中,然後騰空躍起,兩道白影接連變成白色的光點消失在了天際,白點再次出現時卻是送梅公子踩在了白陽地臉上,向地面狠狠地壓去。
兩人墜落速度之快,堪稱電光火石,將身體周遭的空氣都摩擦得燃燒了起來。
白陽的臉已經變形,卻沒有腫,皮肉與鮮血模糊在一起,仍然睜開的眼睛已經不能視物。空氣在白陽的身體周遭燃燒,炙烤著白陽的披風,將其臉上的血液烘乾,冒著滋滋的熱氣,就像一塊兒被烤化了的寒冰。
送梅公子俯視著白陽,眼神之冷,更盛寒冰!
“住手,梅先生,他真的要死了!他是師傅心中最後的願望!”勝梅踉蹌著爬了起來,衝著天空中飛速落下的兩人大喊。無論曾經有怎樣的愛恨情仇,師傅想要在離世之前見一眼白陽,難道連見面的願望都無法實現了嗎?為什麼?
今日,勝梅和送梅向白陽問了太多的為什麼,白陽卻一個都沒有回答。
紅小胖向白陽和送梅公子跑去,想要以自己的紅披風接住白陽,接住自己的師傅。
歸一在上,白陽若被踏向地面,必死無疑。
“住手,我把我的腿給你,我替師傅把腿還給你!”紅小胖將雙手合十握在一起,半蹲在地面蓄力,血紅的披風向半空中洶湧而去,如倒灌的江河水、沖天的碧海潮!
雨後絲潤的空氣瞬間乾燥了起來,空中的水霧都向紅小胖的披風飛了匯聚而去,成為紅披風的一部分,成為潮水的一部分,潮水漫天,成為兩人下墜的背景。
“放屁,你也配,你的腿怎麼可能比得上這副身體的腿,給老子住手,你們答應老子的事,難道要毀約嗎!”驀然有一道人影出現在了紅小胖的披風之上,踩著紅色浪花,狂奔向被紅光掩蓋的天際。
砰然間,炸裂無數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