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離去,城牆下,又出現了兩人。
一人曾仰面看著血染的天空,替獨腿老劍士做了決定,接下了充當魚餌的活。還有一人穿著一身灰色長衫,曾為華山拍手叫好。兩人望著空蕩蕩的城頭,一句話都說不出。
小男孩兒背對著城頭,終於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終於見到了一個還活著的、沒有變成劍的華山劍士,握著兩個劍柄,快步向前走幾步,眼淚兒又在眼圈裡打轉。
小男孩兒囁嚅著走到冬化雪面前,哽咽著說不出話,顫顫巍巍、斷斷續續地說道:
“都,都......”都死了,他今天說了太多次,都死了,城頭上的人,還有那個很厲害的劍聖,都死了,想到那個劍聖,話到嘴邊,突然變了,
“...都...沒死...”我可是劍聖,我將永遠活在人們心中。小男孩兒擦乾了眼淚,與冬化雪對視,想起了劍聖的話,把都死了,改成了都沒死,然後轉身向城門洞走去,抱頭睡覺。他怕自己再次哭出來,也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劍士怎麼能哭呢,不能哭。
“是嘛,都沒死啊。”冬化雪沉默了一會兒,拔出劍撐著身子,轉頭衝著盯著城牆呆滯的老人,擠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到家了。”冬化雪向華山三峰走去。
嶽武用盡全力向前奔跑,用力全力放聲呼喊。他猜到了接下里會發生什麼,和那個小男孩兒想攔住華山劍士一樣,他也想攔住這位老人。
“殺身成劍啊,我也來試試吧。”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句話,然後向城牆走去。
嶽武看到冬化雪停頓了一下,想要喊他攔住那個老人,可是冬化雪只是停了一下,就繼續向華山走去。
“殺身成仁,捨身成劍。”戰場上,一個老者捨棄了自己,想要與華山同在。他做出決定,令華山充當魚餌。魚餌被吃掉了,魚也死掉了。握著釣竿的人,怎能獨活。在陰影中,這位老人看了一眼小男孩兒左手的劍,劍萼處一半星辰一半彎月,劍勝的劍,已經成了聖劍。
嶽武終於停下了步子,他拼命向前奔跑,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原地,無法向前邁出半步。城頭下出現了一團血霧,華山萬劍皆有人殺身容劍。北閣文摘星無劍,飄蕩在劍牆上空,一點一點地變淡,既然無劍容身,那就融入城牆,成為牆內的劍,可是想要成劍,終究要有一把劍。
“哎,我的劍?”躺在城牆下小男孩兒突然蹦了起來。他的雙手各握著一把劍柄,右手的是自己的劍,左手的則是劍聖留下的劍。劍身飛入華山,劍柄留在了城頭上,劍聖自己則融入了萬劍。
血霧融入城牆,劍聖的劍突然從他的手中掙脫出去,融入那變淡的血霧。
小男孩兒向那劍柄追去,城牆突然裂開了一條細縫,劍柄和血霧都飄進了裂縫裡。
城牆閉合,門洞上方出現了兩個大字。
小男孩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嘟著嘴兒,不開心地埋怨道:
“不是讓我來刻字嗎?”他蠻喜歡劍聖的劍,又有星星又有月亮的,怎麼就融入了城牆,還能出來嗎?
嶽武仰頭望了一樣城門上的華城兒子,問向已經不再是小男孩兒的周永憨,
“還能出來嗎?”
白陽聽見這個問題,卻望向了天空。樹林隱藏著的人也望向了天空。兩個被砸進土裡的人和虛脫了的狂狂刀原本就在看著天空。
華村內的老村長和柳金成仍然在對峙,老村長的耳廓突然動了一下,為了看一眼天空,葉鷹嘯毫無徵兆地出劍前刺,只是輕輕一刺,一道閃電先從劍尖穿出,刺向了柳金成。柳金成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用力攥緊了拳頭。
刺啦一聲。
一霧氣飄了起來,被劍尖刺破,消散無形,竟是被雷電烘乾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