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在荒漠中生活的人,性情都十分彪悍,寧願死戰,也不肯束手就擒,成王那一聲搶傳出來之後,村中男女老少全都拎著東西出來應戰。
成王側頭躲過黃毛丫頭扔過來的石頭,用刀往前一挑,將那孩子串在刀上,高高揚了起來。
村子裡很快成了鋪地的紅色,人和牲畜的性命集體消亡,天地重歸那種別樣的寂靜。
文鬱站在村子口,深深吸了口氣。
他很愛這種場面。
大規模的屠殺、死亡,讓他潮溼、發黴、腐爛的身體和心靈重新有了溫度。
他透過這些弱小無助的人,來獲得內心的安穩。
那些以為自己能活的小俘虜,被馬糞堵住了嘴,一個個栓在馬後,也天真的令人可笑。
哪怕已經窮途末路的成王,在這時候依然是高高在上,觀賞著一切。
富貴王權,便是由這些連名字都未曾出現過的人所撐起的。
地獄的大門,馬上就要開啟。
人從出生時就擁有的“惡”,在死亡的陰影下,任何牢籠都無法束縛,馬上就猙獰著要出來了。
馬鞭響了一聲,馬開始在雪原上狂奔,俘虜們瞬間被拖倒在地,口中的馬糞顛落,於是慘叫聲溢了出來。
他們的身體成了在岸邊翻滾撲打的魚,風將他們的叫聲吹散,將鮮血的氣味吹散,引來虎視眈眈卻又不敢靠近的野獸。
少年們皮開肉綻,筋斷骨折,在雪地上磨的血肉模糊,腦漿滿地。
最後繩子上只剩下兩條腿,腿是懸空的,得以留下。
雪原成了血原。
“支離破碎”四個字,生動的寫在了這片土地上。
文鬱故意讓馬落在了眾人之後,看著地上一塊黑色的皮毛,他若有所思。
不管怎麼看,成王都已經黔驢技窮,可他這麼拖泥帶水,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是逃,還是不逃?
他這腦袋大部分時間都在不斷的盤算,盤算成王、陸卿雲、解時雨,所以他越活越明白,越來越讓成王重視。
他覺得自己已經將成王掌握在手中,可是現在,他又迷糊了。
做夢似的又過了一天,成王徹徹底底被陸卿雲圍住了。
成王帶著一百人,棄了餘下的所有人馬,鬼魅似的開始逃走。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這一次,是真的要逃走了。
沒有月光,藉著雪光,勉強能看到一條結了冰的水流,沿著水流一直往北走,就能到達北梁的崗哨。
只是這距離還很遠。
躡手躡腳前行,譚峰握著刀的手都是冰涼的,回頭看一眼無盡的黑夜,他沒有看到文鬱。
成王走的很小心。
雲層厚能壓頂,正醞釀著一場大風暴,他耳邊擦過冰下水流嘩啦的聲音,水底下的魚一躍而起,冰塊“咔嚓”一聲,裂開成一條條利刃。
他下意識握緊了刀,蓄勢待發。
前方也是一片暗無天日之景,彷彿是荒漠張開了大嘴,等著他們走向死亡之路。
成王看著此情此景,無端端感到了心慌,站在原地,一顆心提了起來。
譚峰迅速走到成王身邊,沒言語,只用疑問的眼神看過去。
不能說話,說話的聲音和走路的聲音不同,風聲可以掩蓋腳步聲,卻掩蓋不住說話的聲音。
哪怕是再小心的低語,也會吹入敵人的耳朵裡。
成王搖頭,但是並不打算繼續往前走,而是停在原地,兩眼灼灼地看向四周,試圖找出另自己不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