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響起了狼蕭瑟的叫聲,似乎有孤狼在往這裡靠近。
在微弱的雪光下,四個人抬來了駑機。
神臂弩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能射三百四十多步。
徐定風單腿跪到駑機前,手拉望山,升起駑牙,帶動鉤心,上下齒卡住懸刀刻口後,張弦裝箭。
他蒼老的面孔在雪光下煥發了生機,目光炯炯有神,再一次看向了那些可以藏人的雪包。
透過望山,他的眼睛成了追捕獵物的狼眼,兇狠的掃視著目光所及的一切。
眾人全都明白過來此刻是殺機四伏,都握緊了刀,目光凜然的警惕著四周。
陸卿雲還沒一點蹤影,卻已經將死亡沉沉的壓在了他們心頭。
徐定風放慢呼吸,透過望山選擇目標,緩慢的移動弓弦。
忽然,他扳動懸刀,一支威力十足的箭隨弦射出。
“轟隆”一聲,一個雪包被長箭穿透,雪塊碎屑沸沸揚揚,散落的到處都是。
徐定風更弦換箭,衝身邊的親兵使了個臉色,那親兵立刻抽刀上前,小心翼翼靠近。
走到近處,他臉上一喜,彎腰去拾地上一截斷手,然而就在這時,一支箭射出來,“咻”的一聲穿過了他的心口。
徐定風驟然出手,對準出箭的方向,再次扳動懸刀,又一支長箭射了出去,穿透雪包,發出雷鳴般的轟隆聲。
野獸驚叫的聲音豁然而起,風也忽然狂躁,捲起能捲起的一切,白骨、皮毛、馬糞、石頭、雪塊,呼啦啦攪和在了一起,落在這群不速之客身上。
徐家軍訓練有素的臥倒在地,一個拉著一個,免得被風帶走,徐定風躲在駑機身後,任憑碎石落在自己頭髮、眉毛、鼻孔裡,始終不肯眨一下眼睛。
他能在雲州駐守這麼多年,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等風過去,野獸的叫聲也徹底平息下去。
然而始終沒有陸卿雲的蹤跡。
徐定風抖落身上的馬糞碎塊,低聲道:“把駑往前推二十步!”
隊伍就這麼往前推進了二十步。
徐定風雙手叉腰,再次環顧四周,目光也像是暗箭,一簇簇的往外射,連兩道粗眉都擋不住。
“陸卿雲!別藏頭縮尾的像個龜兒子!滾出來!”
他已經篤定陸卿雲就在他的附近,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風聲。
“你以為你能藏到什麼時候,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你不被我殺也得被餓死,早晚被野狼叼走!”
他的聲音粗獷的傳達進了陸卿雲耳朵裡。
陸卿雲坐在黑暗中,身體已經被剛才的風颳來的東西埋掉了大半截,他便成為了這些東西的一部分。
蒼穹憋足了雪,在這場大風過後終於落了下來,雪片砸在他臉上,砸在凍硬了的積雪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黑夜幾乎要被這場雪下成了白晝。
京城的雪和荒漠中的雪比起來,只能算是皮毛上的一點塵埃。
一隻大老鼠躥在陸卿雲身邊,似乎感覺到了溫暖,順著他的袖口往裡鑽。
陸卿雲紋絲不動,成了冰雕雪刻的人。
血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滴,一離開皮肉,就凍成了一粒粒紅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