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蟬想程寶英的時候,對其不帶任何感情,即使程寶英是他的先生,他也只是掏出了一張好學生的面孔來應對。
他這詭譎多變的性子,註定了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目前還只有兩個人能降服的住。
很快,書房門開了,程寶英從外面進來,穿一件半舊的衣裳,總是帶著一種看破紅塵的縹緲之感。
他看一眼多出來的鄭世子,並未有把人轟出去的意思。
鄭世子閉上嘴,呆呆的看了一眼程寶英,扭頭對著陸鳴蟬“額”了一聲。
他在宗學的時候就和程寶英是同窗,現在看到程寶英這張臉都有陰影。
陸鳴蟬對他做了個鬼臉。
鄭世子瞪了他兩眼,對著程寶英尷尬一笑,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呆在這裡他還不如去和姜城喝酒!
程寶英看著鄭世子落荒而逃,嘿了一聲:“我這麼可怕?”
陸鳴蟬衝著他一笑:“還好還好,先生趕緊上課,且忙著呢。”
程寶英的目光從他臉上掃到趙顯玉臉上,趙顯玉正是一臉天真的小孩模樣,等著他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今天我要教你們做人。”
陸鳴蟬頓時掃興:“我不是在做人,難道是在做狗?”
程寶英搖頭:“我說的是做個假人,就像穿衣服似的給穿在自己身上的一副面孔。”
他指了指趙顯玉:“譬如天真,你現在可以將自己藏在天真之後,那等你長大之後呢,你將用什麼來掩飾自己?
穩重、跳脫、紈絝、無用,你會選哪一個?
選中之後,你就要將這個假面牢牢的戴在臉上,一言一行都約束在這具假的軀殼裡,
若是為了將來計,你想選哪一個?”
趙顯玉張了張嘴,看了陸鳴蟬一眼,小心翼翼道:“這不是君子所為吧。”
程寶英又道:“君子嘛,無非也是人造出來的一個假象,
真正德行高尚之人,根本不會在意君子不君子,
所謂的君子、小人、紈絝,一切都是假的軀殼,可以讓人將真面目藏進去,
越是關乎大事,就越是需要這樣一個外在,
你們想一想,身邊的人是不是都有這樣一幅軀殼,只有到了關鍵時刻,才會從軀殼中鑽出來一點真面目?”
趙顯玉非常認真的想了想,沒想出來自己的太子爹有兩副面孔。
倒是皇爺爺,平日裡就是個十分絮叨的小老頭......
他想著,又看了看陸鳴蟬,試圖從陸鳴蟬身上看出點什麼來。
陸鳴蟬撐著腮幫子,也在想身邊的人。
他想陸卿雲,永遠是一絲不苟,堅不可摧,誰見了他也不敢小覷,哪怕是最憔悴的時候,他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在這種強大的外表下,沒有人會想到他也會在黑暗中行走。
至於鄭世子和姜城,他將這兩人歸於一類,就是表裡如一,全都是虛張聲勢的紈絝和混混。
琢磨了一陣,他有點魂遊天外,還是程寶英將他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你們想一想自己要一個什麼樣的假象,然後將這個表像嵌入你們的生命裡,
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因為全天下的人都在演戲。”
趙顯玉若有所思。
這些東西,宮中的先生不教,恐怕學堂裡的先生也不教。
程寶英就像是把人生當成了一個水缸,他將這個水缸的蓋子開啟,讓你自己往裡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