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時雨傷勢慢慢好轉,端午已至。
陸卿雲今日到巨門巷來吃粽子。
他陪著解時雨慢慢在這碩大的府邸中游蕩,解時雨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了這宅子的荒涼。
她指著光禿禿的小花園笑道:“可惜了這些鵝卵石。”
地面上全是用不同顏色鋪開的冰裂紋,六角、八方全都有,又以青色居多,十分雅緻。
陸卿雲道:“可以全種上竹子,風吹時能成一片。”
解時雨想了想,也覺得不錯,尤其是竹子品種繁多,又好照料,風一過,婆娑而動,確實是一景。
而且夏日從這裡過,綠意濃濃,十分陰涼。
“那就種竹子,小鶴......讓尤銅找下面的管事去辦,小鶴有喜了。”
小鶴有孕的恰是時機,整個巨門巷都煥發出一種勃勃的生機。
兩人繞過乾枯的水流,再往其他地方去看。
“這些地方,也就皇上來那一次,亮過燈,”解時雨想到那一晚的威嚴,“皇上並不像說的那般老朽。”
從前她不止一次聽解清、解正提起過皇帝的年邁和病體,可真見到皇帝,卻發現完全不是如此。
將那一晚情形說給陸卿雲聽,陸卿雲輕笑一聲。
這個皇帝。
“我回來了,皇上他老人家給你上這三道枷鎖,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解時雨鬆了口氣。
這枷鎖戴在身上,真是不便。
“您執掌西府,徐定風還有其他駐軍,是不是得來見您?”
陸卿雲點頭:“我路過雲州的時候,和徐定風相談甚歡,徐定風的次子再過幾日就能進京護衛皇上。”
解時雨心想護衛皇上哪裡用的著徐定風的次子,而且“相談甚歡”恐怕是拿著刀子談的,不然這個土皇帝怎麼願意把兒子送進京來做質子。
徐家上下,只怕恨透了陸卿雲。
她心中一動,低聲道:“皇上是拿您,做朝廷的刀嗎?”
陸卿雲先是驚訝,隨後狠狠的讚了她一句:“聰明。”
是真的聰明。
外人只看到他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卻不知這背後他將面臨的是萬丈深淵。
他心中如同明鏡,將所有人的心思都照的明明白白,自然也明白皇上的心思。
他出生入死、浴血奮鬥所換來的一切榮耀,只到皇帝歸天那一刻為止。
之後的歲月該如何,世人又會如何看他,皇帝給了他最大的權利,讓他在自己活著的這些日子部署好一切後手。
也許他有隱退的機會,也許沒有。
因為這世事總是無常,人也無常。
解時雨將眉頭緊蹙,目光中有擔憂,卻不是擔憂自己。
皇上既然要用他這把刀,自然是用他的鋒利,他執掌西府,就只能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他確實有這樣的本領,可刀沾滿血之後,又能安然歸入刀鞘嗎?
皇上總是要去的,屆時新帝登基,朝政不穩之際,會不會又拿他這把刀來祭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