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只有解府一點火光照亮,解時雨睜大雙眼,裹緊披風,兩隻赤腳一刻不停,在黑暗中沉默的狂奔。
她已經形同遊魂,支配她的不是虛弱的身體,而是理智,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跑。
解府的人很快就會發現她失蹤,會派上許多孔武有力的人尋找她。
此時此刻,也許她身後就墜著人影。
跑的太快,她的心和肺都撕扯著彷彿是要爆炸,張大嘴,離水的魚一樣瘋狂呼吸,喉嚨裡佈滿鐵鏽氣味。
但她完全沒有停下。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命是可以任人擺佈的,踩著腳下冰冷的泥地,已經完全察覺不到有多崎嶇,地上並不乾淨,橫著許多骯髒之物,也都被她踩了過去。
憑藉著這一股氣,她一直跑到了遇仙樓外。
遇仙樓後頭也關著門,她收住腳步,用纖細的手無力的敲了一下門。
“大人。”
這一聲因為是從嘶啞的喉嚨裡擠出來的,所以十分的輕,不僅輕,還很嘶啞。
然而這麼小的一聲,竟然將陸卿雲的隨從引了出來。
拎著刀的隨從蹲在牆頭上,詫異的看了一眼瘋婆子似的解時雨,開啟門將她放了進去,一直把她帶到陸卿雲房門面前。
陸卿雲隨意的套了身衣服,出房門立在臺階上,也愣了一下。
解時雨頭髮蓬亂,臉上沾著已經乾涸的血漬,露出的手腳上不是擦傷就是泥土。
她看到陸卿雲,梗著的那口氣一鬆,張了張嘴,什麼都叫不出來,眼淚滾燙的往下掉。
委屈,她實在是太委屈了。
連眼淚都是帶著血的,哭到最後涕淚橫流,沒了個好模樣。
姑娘家有多嬌貴,平日裡連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更何況是叫人從頭到腳摸了個遍。
她恨不得換掉自己一身的皮。
陸卿雲大步上前,用帕子給她胡亂擦了把臉,又拿自己的披風將她一裹,一陣風似的將她捲進了屋內,然後吩咐人去了玉蘭巷。
他看著解時雨泥糊的雙腳,思索片刻,又讓人去找了廚娘來,自己退到了院子裡。
不到片刻,廚娘就將解時雨洗刷乾淨,連帶著衣裳都換了一身,還給她倒了杯熱茶,送來了清粥小菜。
就連細小的傷口都給她抹上了藥。
解時雨冰冷僵硬的身體這才慢慢的回了溫,捧著熱茶小口小口的喝,喝完一杯,她想自己是活過來了。
她平靜下來,只有紅腫的眼睛才顯出幾分可憐,叫了一聲“大人”。
房門開啟,陸卿雲面無表情的坐在院子裡,旁邊還五花大綁著一條獨眼龍。
他是個有本事的人,自然也能在短暫的時間裡審問出來龍去脈,此時此刻,他衝著解時雨一招手:“這是吏部尚書張宣的兒子,張闖。”
解時雨明白了。
解清這是拿她當做升官發財的墊腳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