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的趙宋,雖然南方還沒有強到和北方完全肩膀齊的地步,可人口差距也絕對不大,加上江南獨特的地理環境和得天獨厚的耕種環境,使得江南在財政方面反而遠超北方,成為了大宋朝廷唯一的財稅重地。
宋朝時期的財政狀況是南七北三,還算是比較健康。等到了明朝就成了極其危險的南九北一,而最後一個清朝的時候,財政仍然只能勉強維繫到南八北二,甚至即使在乾隆中葉,南方依舊佔據了天下九成的財政稅計。
這些客觀事實作為大宋多年的宰相,寇凖心裡當然有數,他清楚的知道,一旦丟了升州、丟了江南,那麼朝廷會面臨一個多麼可怕的現實。
六千萬貫的歲入將會直接銳減到不足兩千萬,朝廷將再也養不起幾十萬編制的中央禁軍,養不起糜耗錢糧甚巨的邊軍,更養不起日益臃腫冗沉計程車大夫集團。
看門狗還得給口肉吃呢,一旦趙宋拿不出錢來,誰還願意替其賣命。
這其中的利害寇凖能看得出來,但天下絕不止他一個人可以看出來,就起碼趙宋朝堂之上也不全是禽獸食祿的無能之輩。
“父親的判斷與那曹璨倒是一致。”寇仲捧了一句:“雖然眼下朝廷無兵可用,但曹璨卻把楊嗣、楊延昭那兩萬人調到了合淝一帶,一是為了看守長江漕運,二來便是配合淮陽、太平兩軍殘部守備升州,提防駱永勝東進。”
“韜光的大局觀還是有的。”
寇凖點點頭,讚揚了曹璨的準備和佈局,但夾菜的手卻在話音落下後懸在了半空,使得兩個兒子都愣住,自家老爹又想到什麼了?
“整個朝廷包括你爹我在內,都判斷駱逆會東進,層層佈下了重兵把守,那他若是不向東而向西呢?”
寇凖突然唸叨起來:“駱逆狡詐如狐、暴戾如虎、警覺如隼,若是他察覺到了朝廷的動向,絕不會貿然東進,而是會向西。”
“向西?”
倆兒子一時都沒有跟上寇凖的思維,寇仲詫異道:“可是向西是荊湖南路,有大量的土家族和西南夷,駱永勝再不智也不會和那些夷族耗鬥實力吧。”
“可若是這些個夷族直接歸順駱永勝呢。”
連寇準自己都被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現在武岡軍正在同永順土司纏鬥,若是這個時候駱逆派一支偏師西進潭州(長沙),就可以直接斷了武岡軍後路,武岡軍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一旦武岡軍出了風險,永順土司又歸順了駱逆,那麼荊湖南路將被駱逆兵不血刃全境拿下,駱逆以這支土司軍混以主力走猇亭渡口北上攻取襄州(襄陽),到了那個時候,駱逆的兵鋒就抵到了中央的嗓子眼,就懸到了河南路、東京城的腦袋上!”
越說越害怕,寇凖猛然站起身:“現在朝廷所有的防守重心都在長江、都在升州,沒人會猜到駱逆會玩這兵出子午谷的險招,襄州絕不能有失,負責朝廷危矣。”
論及重要性,襄州還比不上升州,但襄州離河南、離東京近啊。
寇凖太瞭解趙恆的德性了,一旦駱逆的兵鋒推進到襄州一帶,趙恆一定會遷都!
而趙恆這個皇帝一旦跑路,把整個東京城拱手讓出,那趙宋連三年都撐不住,就要亡國!
坐不住的寇凖迫切的想要立刻進宮面聖,卻突然被寇仲一把拉住左手手腕。
“爹,還有一個時辰就過除夕,轉新年了,娘還等著放炮竹呢。”
寇凖轉了身子。
“啪!”
甩著胳膊,寇凖狠狠一巴掌扇到寇仲的臉上,將後者扇到了地上,但寇仲的手依然死死抓住寇凖的手腕,跪地上挺直身子說道。
“爹,娘還等著放炮竹,除舊歲迎新春,家裡等著過年呢。”
寇凖扶著桌面身子晃了好幾下,最終長嘆一聲,頹廢落座。
“是啊,要到新年了。”
耳畔之際,府外的東京城鞭炮聲聲,東大街上熱鬧依舊。
“炮竹一聲除舊歲,朱門萬戶迎新王。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