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淡淡的,像是晴日裡掠過湖面的風,飄飄然掠過,卻漾起層層漣漪。
蘇念抬起腦袋,逆著光望過去:來人穿著一襲墨色窄袖羅衣,腰間繫著一條鑲了玉石,紋飾頗為繁雜的青白色革帶,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雙眉入鬢,一雙鳳眼猶如凜冬寒星,明明是彎著眉目清清淺淺地掃過來,卻讓人不覺渾身一冷。
從衣著打扮上不難看出,此人來頭不小,且不好招惹。
與旁人畏首畏尾躲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降低存在感不同,蘇念望著那人的一張臉,眼中好似冒出光來,恨不得馬上跳到他懷中去。
林鉞看著來人心頭一緊,但面上還是裝得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不動聲色地開口:“池大將軍原來也會來凡間湊熱鬧的,還以為魔界軍務已經讓您焦頭爛額了呢。”
他話音剛落,寂靜的正堂內出現了不少議論之聲,就連萬仙盟的青冥道長也是神色一凜,暗自在袖口中握緊了自己的拂塵。
“池大將軍?來人是魔界大將軍池故淵!”褚雲卿很是震驚地嘀咕了一句,繼而低頭看向蘇念,“貓仙長,我也沒想到褚家居然能邀請到他啊。”
蘇念嘴巴一抿,示意褚雲卿噤聲,褚雲卿連忙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
“近來魔界軍務確實繁忙。”池故淵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雙眼很隨意地睨向林鉞,開腔道:“不過憑你?還難為不到本將軍。”
這囂張的態度,這漫不經心的語調,似乎是聽到了某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口吻。
褚雲卿聽罷不禁瞧了瞧懷裡的小貓咪,蘇念一臉無辜地眨眨眼,卻還是忍不住動了動耳朵。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小時候一度熱衷於模仿池故淵的言行舉止,結果不知不覺,就習慣成自然了。
被池故淵無視掉的林鉞開始瘋狂怒刷存在感:“既然池大將軍能力出眾,又何必來這兒與我們爭奪犰狳呢?”
池故淵覺得他這個問題非常白痴,很是嫌棄地嘆氣回答:“犰狳是千年前的魔軍骨幹,本將軍此番前來自是要帶他回家的。倒是你,帶著幾隻小丑在凡間作威作福,真是丟盡了我們魔界的臉面。”
“你……”林鉞被褚雲卿氣得咬牙切齒,花花腸子繞了好幾圈,終是嚥下了這口氣,無所謂道,“方才褚公子便說要眾人商量過後,一致決定犰狳的歸處,池大將軍不是向來最講規矩的嗎?怎麼,現在也要狗急跳牆了?”
“看來你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是狗急跳牆了。”池故淵投給林鉞一個“孺子可教”的目光,遂轉而走到褚雲卿跟前:“褚公子,在下魔界將軍,池故淵。”
褚雲卿連忙回禮:“久聞大將軍之名,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褚雲卿這剛寒暄過後,便發現池故淵也對自己懷中的小貓咪投來了審視的目光,連忙把蘇念又往懷裡送了送,警惕地看著他,猶豫開口:“大將軍遠道而來,不如先落座,等會兒我府中管事會指引各位前往關押犰狳的場所。”
池故淵點了點頭,身體卻還立在原地,他說:“褚公子這貓看上去不太健康啊。”
池故淵的醫術早在百年前就聞名三界了,褚雲卿自然也聽過些許傳聞,當即回答:“不瞞大將軍,這貓誤食了癘風蠱,現在臉上的紅瘡正是毒發症狀,不過沒什麼傳染性,還請大將軍莫要介懷。”
“貓貓這種動物,毀了容賣起萌來也太辣眼睛了。”池故淵皺眉搖了搖頭,轉而提議道,“不如褚公子將貓交給本將軍看看,興許還能找到補救之法。”
“這……”褚雲卿有些猶豫。
池故淵補充道:“褚公子放心,我不會打你這貓的主意的,看過便會還給你。”
蘇念掩飾住心中的激動,平靜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她的首肯,褚雲卿也沒再堅持,便將小貓咪遞到了池故淵懷中:“那便有勞大將軍了。”
“無礙,舉手之勞。”池故淵抱著小貓咪入了坐,抬頭遙遙望了一眼坐在主位邊上的褚寒枝,“褚寒枝”察覺到池故淵的目光,轉過來瞧了一眼,淡淡點頭,神色平和。
池故淵心底有些疑惑:奇怪,難道人老了,都會少了些鋒芒?感覺跟印象裡的她不一樣了。
雖然有些疑惑,但是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低頭看了看縮在他懷裡裝可憐的小貓咪,雙手架起她的咯吱窩,又好氣又好笑地打量著小貓咪的腫臉,薄唇微動:“阿念,幾日不見怎麼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了?”
蘇念發現周圍的人並未注意到池故淵在同她講話,便知道他只是在用意念與她溝通,隨即催動靈力,眼淚汪汪道:“師父,一言難盡啊!”
池故淵毫不留情地打斷了蘇念繼續訴苦的想法,開口說道:“那就別說了,之前犰狳來魔界找過我,你的情況我也大概猜得到,這次伏魔會是你搞出來的吧。”
蘇念點了點頭:“之前犰狳帶回師父的錦囊,說魔尊不在魔界,我便想出這個法子,想看看魔尊會不會找過來。”
“原來如此。”池故淵思量片刻後,拍了拍她的腦袋,“也是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