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艱澀的腳步,微微透露了他些許心思。
采薇轉頭,看著一泓碧波盪漾的河面,心情就像綿綿的雨絲,剪不斷理還亂。
趙鈺的車駕已到,進京的官船也早就停泊,兩個人匯同一塊兒上了船。
船伕搖櫓蕩漿,官船徐徐離開碼頭,帶走采薇無限的惆悵。
趙鈺披著黑色的大氅,被河面上的寒風吹得搖曳紛飛,襯得他那陰柔的面上也有了幾許英姿。
他負手而立,站在采薇背後,見采薇身子微微抖著,就朝後招招手。
內侍上前,趙鈺耳語幾句,內侍飛快地進了船艙,不多時,就捧著一個漆盒走來。
趙鈺親自開啟,手裡那裡頭的東西拎出來,迎風一抖,卻是一領大紅飾水貂毛的披風。
他上前輕輕攏在采薇肩膀上,倒是把靜默出神的采薇給嚇了一跳。
“河風大,彆著涼了。”他溫柔地轉過身來到采薇面前,低下頭給她繫上披風的帶子,那眼神,像是在寵溺他最愛的女子一樣。
采薇不由譏諷地翹唇,“王爺這是說我呢?不過著涼了也好,得個風寒,說不定就死了,就不用再進京等著殺頭了。”
“你就這麼沒把握?”趙鈺嗤笑一聲,兩手麻利地給她繫好帶子,撫了撫那簇新的大紅披風,退後一步審視一番,滿意地點頭,“你這樣明豔的女子,果然只有大紅才襯得住。”
采薇斜眼瞪他,這人,要這麼溫柔幹嘛?
不知道她是個顏控嗎?
再這樣,她都要扛不住了。
在她心裡,她可是跟趙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的,哪個明知道進京將死之人還會感激那個始作俑者?
趙鈺不以為意,和她並排站在一處,欣賞著那河面的風光。
身後,翻飛的黑色大氅和大紅的披風交織在一起,像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河堤上的垂柳慢慢後退,碧波盪漾中,雨絲纏綿,像是一幅上好的山水畫。
采薇不由慨嘆一聲,“江山如畫,怪不得是個男人都想得到呢。”
趙鈺聽得眼波一閃,勾了勾唇角,笑了,“你這丫頭,倒是有趣。”
“我只不過無病呻吟罷了,有什麼趣兒?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你愛聽不聽!”采薇的口氣像是土埋到脖子的老嫗,久經風霜,通透滄桑。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也,信不過自己?”良久,趙鈺才幽幽道。
采薇沒接話,只把目光轉向河面。只一眼,就讓她無意中捕捉到一個站在甲板上的身影。
那是和他們這艘官船並駕齊驅的一艘大船,兩層樓的船艙,掛著八面帆,那帆被風吹得臌脹,行駛得速度很快,只是卻不遠不近地和他們這艘官船保持一致。
采薇終是低下頭,不敢再看那身影一眼。
她實在想不通,李汝舟為什麼要跟來?李家好不容易在桃山集站穩腳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生活下去,日子也會很好,他為何偏要攪合進來?
難道他不知道此去京城,前途兇險未卜嗎?
若是讓有心人知道李家還有兩個後輩,豈不糟糕?
雖說沒和李老太太相認,但采薇打心眼裡已經把李家當成她的親人了。
她不忍心看著李家人再涉險境。
她要想個法子說服李汝舟回去才是,現在她只希望李汝舟只是來送她一程,並不是跟隨她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