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時,鐵牛還沒醒來,離劉一貼走都有一個多時辰了。
李氏望著夏日獵獵驕陽,喃喃自語,“不會的,劉大夫說過,不用半個時辰就能醒來的。”
她在屋裡坐不住,來到院子裡,捏著衣角不停地走著。一邊走,嘴裡還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采薇正切著剛摘下的葫蘆瓜,隔著一道籬笆牆,把李氏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顆心也不禁提起來,看這樣子,鐵牛還沒醒?
其實有些話她不敢說,照她給鐵牛診脈來看,分明是內裡有問題。那大夫說一貼膏藥就能好,貼在外面的膏藥又不是靈丹妙藥,哪能這麼容易治療內症?
但李氏信著那位大夫,自己會醫術這事兒李氏又信不著,她也很為難,只能乾著急。
等采薇貼了一鍋黑麵餅子,打算炒那葫蘆瓜時,就聽李氏嚎啕大哭起來,“天殺的劉一貼,我可憐的兒……”
她走出偏屋,抬頭望望天,已是正午時分了。
陸瑛在她後面幽幽問道,“她信不過你嗎?”
采薇轉身,苦笑,“我一個鄉下丫頭,以前又蠢又笨,誰能信得過?”
恐怕連穆寡婦都不會相信她無師自通吧?
聽見李氏的慘嚎,左鄰右舍都出來了。
也就采薇家離得最近,但現在采薇倒不好過去了。
就看前後院子幾個大娘大嬸子都圍過來安慰李氏,“她嬸子,先別慌,再想想法子。”
山裡人多半樸實熱情,哪家有個事情,都願意圍上來幫一把。
李氏被眾人開導了幾句,心情穩了許多,抹一把淚,道,“鐵牛一向好好地,怎麼忽然就病倒了?那劉一貼是鎮上最有名的大夫,他的膏藥都不管用,還有誰能治得了?”
眾人一聽,也都唉聲嘆氣,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了。
也是,他們李家村離桃山鎮十幾裡山路,坐著牛車來回也得大半日,請個大夫來可不容易。
除了鎮上劉一貼,他們可沒聽過還有別的大夫。
尋常有個頭疼腦熱,也就找個偏方挖點兒藥草吃,誰有那個閒錢去請大夫?
也就鐵牛娘細緻,眼前一根獨苗,金貴得很。
大家聽說她把壓箱底的嫁妝都給了劉一貼,紛紛覺得不值。
可即使這樣,也沒人懷疑劉一貼的醫術,只覺得鐵牛時運不濟,攤上這麼倒黴的事兒。李氏命不好,早年死了夫婿,眼下兒子又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眾人沉默了一陣,後院的張大娘就戳了戳李氏的胳膊,神秘兮兮問,“鐵牛不會撞客著什麼了吧?聽說河那邊牛家村的牛神婆會叫魂,怎麼不請她來看看?”
此話一出,頓時開啟了眾人的話匣子。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那牛神婆怎麼怎麼厲害,誰家誰家不足週歲的孩子掉了魂,也是高燒不退,硬是被她給叫好了。
李氏聽了,眼神就活泛起來,瞅一眼屋裡,囁嚅著張嘴,“請來看看倒好,就是我家裡實在是沒有什麼拿手的東西了。”
值錢的傢伙事兒可都被劉一貼給坑走了,她還有什麼?
前院的王大嬸聽了這話,眼睛就在鐵牛家院子裡掃了一圈,忽然一拍大腿笑道,“那牛神婆為人最是厚道,你家這不還有幾隻雞嗎?給她兩隻就行。”
“是啊,上次老二家那孩子好了,就送了牛神婆一隻大鵝呢,牛神婆也沒說什麼。”
“那這樣敢情好。”李氏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忙去央那兩個腿腳快的毛頭小子,“大毛,二毛,幫嬸子一個忙,去河對岸把牛神婆請來,治好了你鐵牛哥哥,嬸子忘不了你們。”
“嬸子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我們平時就和鐵牛哥哥好,這不算什麼。”大毛和二毛兩個倒是爽快,趕緊就朝村外跑去。
一時,眾人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樣,都等在鐵牛家的院裡,專候著牛神婆前來。
采薇站在院子裡看了一會,見眾人都七嘴八舌安慰著李大娘,她也就進了屋。
給穆寡婦送了飯,又給陸瑛遞了,自己則端著飯碗坐在門檻看著對面院子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