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銅漏滴到辰時三刻,禦前太監抖開黃絹。
「古者重農抑商,今漕運四達,當何以衡?」
滿殿響起窸窣的研墨聲。
恍惚的瞬間,我彷彿聽見了厚重宮牆外隱隱約約的喜樂聲。
墨影晃動,我忽地又想起月前在通州碼頭所見:
漕船滿載蘇繡卻無糧可載,腳夫蹲在空麻袋堆裡啃冷饃。
剎那回神,我懸腕寫下:【山海俱利。
【青州宜鹽,荊揚善絲,非商不能通其有無。】
筆鋒急轉。
【西北旱田畝産不過三鬥,若禁棉紡行商,則民失歲入。
【江南魚米豐饒,然無商隊運糧,遇災則十室九空。】
……
日昳時分,司禮監收卷的腳步聲漸近。
我在文末勾出最後一句:
【譬如醫者治痺,非獨針石可解,須通血脈爾。】
忽有清風穿殿,將我案頭一張草稿捲到禦階前。
目光追隨而去,正見皇帝抬手阻了欲撿拾的太監,俯身細看那頁寫著「漕糧改折銀」的殘稿。
我心頭一跳,胸腔忽地泛起了一陣燥熱。
生平抱負,第一次上達天聽,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謝旻……」
金花簪壓冠剎那,皇帝將這個名字置於唇齒間,輕聲琢磨。
我叫謝旻。
在大周,女子不能為官。
——自此後,只能叫謝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