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趙嫣不自覺已用雙手握住了劉志,她憶及與青年初見時的情景,那一日繡坊初逢,後酒樓再遇,接著攜手而逃,最後兩人皆傷心而去,可就這一日的光景,竟讓自己一顆心鬼差神使地牢牢牽在他身上。
她初時料這青年是個富家公子,嘆得自己身世可憐,配不上人家,暗自羞慚,可真當得知青年竟是天下第一的男子,只覺兩人的差距卻不能更大了,心中有了底反而生出許多無畏與膽氣,心道:不管他是至尊天子還是最為低賤的貧民奴役,我只愛他,志哥哥也愛我,想到此處,心中滿是堅定和甜蜜。
此時雖遭厄於洞中,劉志又昏迷不醒,卻再沒了那些禮法、貴賤、恩仇諸般圈限,就只他兩個,既是傷心,又是歡喜。
“嫣……兒,快……跑!咳,咳……”一陣咳聲將趙嫣的少女心思又攪得散了,初時還以為劉志欲要醒來,卻仍在說胡話,只是剛進這山洞時劉志的話語仍可分辨,此時卻是含含糊糊,想是毒質蔓延,趙嫣卻也仍聽懂劉志讓自己快跑之意,心中激盪,“志哥哥,你待嫣兒如此……”
未及趙嫣多想,劉志卻又是一陣劇咳,竟有斑斑血跡咳在黃色中衣上,眼見著血跡,趙嫣嚇得臉色煞白,惶急無措,而後竟心中悽苦道,“志哥哥,你也似那杜鵑般啼出了血嗎?”眼見此景,趙嫣已感這毒已入了臟腑,當真什麼都晚了,索性不再憂心,只想同劉志一同赴死。
“啼血,血……血!”突然,趙嫣腦中靈光乍現,一個念頭轉瞬而來,“那彩色蓮若是靈藥,我……我將它吞食了,豈不是我身體的血中也能治志哥哥中的毒!”口中低低唸到此處,不由話音陡地變高,身子打了一個激靈,頓感精神百倍,便似久在黑暗中抓住了那僅有一絲的光亮,如獲新生!
心下急急思索,如何將自己體內之血引出讓劉志喝下,四下看去,在洞壁處拾了幾枚石片,向著自己腕上割去,便有一小股鮮血汩汩冒出,忙不迭地將手腕放在劉志唇邊,另隻手輕輕將劉志略張的嘴又張大了些,血便隨著手腕流到劉志口中。
趙嫣看著自己的血被劉志喝下,俏臉泛出紅暈,眼中滿是溫柔與憐愛,這般只過了不到半刻鐘時候,趙嫣只感頭中一片暈眩,便沉沉昏倒在劉志胸膛之上。其實趙嫣未曾想到若是如此做法,自己體內之血流盡了全給了劉志,自己便會身死,可她一心只想救劉志性命,哪想得這許多,即使想到了,她也不會有半點遲疑,因為若讓她選,用嫣兒的命換志哥哥的命,她,義無反顧!
就在趙嫣剛一暈倒,一個聲音便在這洞中響起,竟又是那如同天音的女子的聲音,只是聲音聽起來卻似憤怒無比,“小丫頭不知體內靈血何等珍貴!竟這般餵給這俗世的臭男子!可惱!可怒!”
便只這麼幾句話後竟又再無聲音,卻只見趙嫣腕上血口子中血流變細,待得數個呼吸後血竟不再流了,隨之血口子竟收攏變小,最後只在腕上留下一個淡淡的血痕,若是有人親見定會驚得合不攏嘴。
…………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嫣迷迷糊糊中只感覺手指滑膩,還溼漉漉的,手一動不覺睜開了眼,卻只感覺身子竟是俯伏著的,剛想直起身子,發現自己似趴在一個軟物之上,一驚之下手向下一撐,卻是驚惶之下撐的偏了,身子一沉,又落在那軟物之上,卻聽得身下有人叫道,“哎呦!壓死你夫君你就成小寡婦啦!”
趙嫣一聽竟是劉志的聲音,側頭看去,果然見到一張男子臉孔,只是這臉齜牙咧嘴,渾不英俊,只一雙眼睛賊態兮兮望著自己,嘴角還有一絲笑意,不是劉志是誰。
“志哥哥!”趙嫣一眼看到劉志竟然醒了,只記得先前劉志還是一副昏迷不醒、中毒愈深的樣子,這時臉上竟現紅潤,看到心上人如此,心中將一切都拋開,便只剩下歡喜。
趙嫣便一雙水潤眼珠只望著劉志,劉志看著趙嫣眼中滿是柔情,也自是痴了,兩人就只這般你望著我,我看著你,眼中只剩下彼此。
突然只聽耳旁一聲嘶叫,猛的將二人從那美妙的世界拉回,趙嫣一驚,偏頭看去,左首一匹通體赤紅的駿馬,那馬生的高大,只因伏地低,只見到馬身,卻見那馬俯下頭來,捱過頭去蹭趙嫣,趙嫣這才看的清,竟是劉志那匹神駒“赤麟”。
趙嫣這時想到原來這手中滑膩是它舔我的手指,我才醒的,微微一笑。
“想是赤麟看到咱們倆都不理它,喝了醋了,嘿嘿。”劉志打趣道,趙嫣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橫趴在劉志身上,臉一紅,忙要起身,劉志一伸手,摟著趙嫣將其抱起了身,自己也坐起身來。
“志哥哥,你幾時醒轉的?可是我在你一直壓著你麼?”趙嫣這時也清醒,想到剛才似乎一直便趴在劉志身上,劉志似早已醒了,卻因不願吵醒自己就讓自己這麼一直伏在他身上,想想心中甜蜜還是不禁問道。
“我也是才醒的,沒一會兒你就醒了。”其實劉志醒了已有一個時辰,初醒時只記得先前被那白蛇逼入了絕境,要護著趙嫣,被那蛇咬了一口便人事不知了。這時向被白蛇所咬左臂看去,看見黃綢紮緊的手臂,便知定是趙嫣為自己包紮,微微輕搖手臂,竟覺不出疼痛,想來這蛇也沒毒,難道自己是疼暈過去了,可真是丟臉。
早已感到身上伏著一人,心知是趙嫣,“糟了,嫣兒沒什麼事吧!”但見趙嫣臉色安詳,右手探趙嫣鼻息也是呼吸如常,暗暗鬆了口氣,想來趙嫣定是為自己包紮,擔心勞累倦的睡著了,兩人皆是有驚無險,心緒一鬆不覺便細細地端詳起趙嫣睡態,但覺嬌憨可愛,再也移不開眼去。此時正值初春,不正是一幅美人春睡圖。
不一會兒,劉志只覺臉龐一團毛茸茸物事,他知是自己的老朋友“赤麟”,只是沒來得及看顧它,這時伸出右臂撫摸著湊過來的馬頸後鬃毛,那馬也在主人臉上挨挨擦擦,甚是親密。這馬也是頗通靈性,見到趙嫣昏睡,也不嘶鳴。劉志看著趙嫣,也不忍擾她睡眠,便這般過了一個時辰。
兩人站起身子,劉志道,“你看,卻是我才醒你便醒了,若不然早就讓你壓得麻了。”劉志也感奇怪,本也想著自己起身是定會全身酥麻,此時卻渾然不覺,當真奇怪。其實他也不想想若是事先醒了,也會被壓得麻了。
一邊說著一邊笑嘻嘻地望著趙嫣,趙嫣突地想起剛醒時劉志那句,“壓死你夫君你就成小寡婦啦!”臉上一紅,輕啐了一口,心想這人竟還能跟自己說笑,想是體內的毒全解了,喜慰之下心中默唸,“謝天謝地!定是天神憐祐,不忍讓志哥哥這般好的人如此而去,也是可憐我倆……”想到此處,臉紅如霞,殊不知皆是自己身上靈血之故。
“嫣兒,是你為我裹的傷吧?我被那蛇咬後如何了?”劉志想來趙嫣為自己辛勞,便想趁機誇誇她,於是問道。
“那蛇咬了你後便逃開了,我當時真是慌得極了,一轉眼你便不見了,我更是……啊!”趙嫣說道此處滿臉的驚怖,一聲大叫了出來,眼睛東望西望,口中念著,“山洞!山洞哪去了?”
原來二人在山洞中昏迷,此時卻已是身處洞外山腳之下,四周是樹林草地,哪還是那座地下山洞,否則這“赤麟”如何便在兩人身旁。志、嫣二人當時離開篝火時,這馬本是栓在樹上,但見兩人久而未歸,念主心切,好似知道主人遇險,便扯斷了韁繩四處尋找,當時兩人已跌入山洞之中,如何能見,那馬奔出數十里仍找不見主人,便向回奔,卻在第二日清晨看到劉志二人昏迷在山腳之下,喜地嘶鳴,便一直守在他二人身旁。
此時趙嫣心中惶惑,四下哪還有山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