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從前祖喻一直無……
從前祖喻一直無法想象出櫃後的生活該有多麼天翻地覆, 世人異樣的目光如影隨形將會多麼難以承受。
在困難和險阻真的來臨前,我們總是不自覺地將未知放大,總擔心困難比想象中強大, 擔心自己沒有那麼勇敢, 可當一切該發生的無可避免地已然發生, 該來臨的無可避免地已經來臨,卻往往發現自從它發生的那刻起, 便已經開始變成過去式了。
那天祖喻和左翌傑在咖啡廳坐了一天, 又去附近逛了商場,還去人滿為患的海底撈吃了晚飯,終於發現無論你去超市搶打折的白菜還是去商場買限量版的大衣,都沒有人認出你就是那個不久前在網上轟轟烈烈的人物。又或者其實有人認了出來,但也並沒有沖上前來當面惡言相向。
世界依舊是那個不會把任何人當回事的世界, 行人依舊是目不轉睛與你擦肩而過的行人。他們還是他們, 是某個有自己的路要走, 有該見的人要見, 昂首挺胸走在既定之路上的小人物。
這場如黃粱一夢的演藝圈鬧劇就這樣以左翌傑坦然退圈為收尾,緩緩拉下帷幕。
懷恩老先生的案子仍在高院等待複核, 但這段不知何時結束的空窗期祖喻卻沒有接任何新工作。他發覺在律師這條路上他還有太多要學習的東西,而他也確實很久沒有靜下心來踏踏實實地去學些什麼了,於是索性給自己放了個長假,趁眼下難得的安穩時光, 投身於世界各國精彩案例的研究複盤。
他一邊沉澱,一邊等待著。可這一次, 他沒等到高院的複核結果,卻先一步收到了案件結案的訊息。
接到賈律師電話的時候祖喻感到詫異,愣了很久才道:“結案?怎麼會?”
電話中, 賈律師年邁的聲音聽起來有種異樣的沉穩,“冀老走了。”
祖喻愣怔著。
“心髒病發,走得很快,醫生說應該是睡夢中就走了,沒有受折磨。”
祖喻還是愣怔著。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無法開口說話,以至於沒能給出任何回應。
一個刑事案件在受理之後被告突然死亡,那麼除非有證據能證明其無罪,否則案件就會在其死亡後終結審理。終結審理是什麼意思呢?就是無論有罪無罪,一切塵埃落定,權當沒有發生過。
這個出乎意料的結局或許讓兩頭為難的c縣上下都鬆了一口氣,卻讓祖喻有種一腳踏空的失重感。
後續附帶民事的處理祖喻沒有再參與,他依舊看書、看電影、逛商場、散步、甚至讓左翌傑教他打了幾天遊戲。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在刻意迴避有關這個案子的後續訊息,因為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那些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就在他如自己所願,漸漸要將這事忘記的時候,忽然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來電。
時隔兩年,這是他第一次接到蔣權的電話。
這兩年裡,蔣權沒有回複過一次他出於禮貌的問候訊息,卻一張口就如此熟稔和自然,只有一句:“今天有空嗎?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那一刻祖喻忽然發現,自己確實很需要喝一杯。
蔣權請客的地點和他突如其來的問候一樣讓人出乎意料,不是雅緻的有應侍生服務的西餐廳,不是夏銳之常去的那種帶有明顯商務風格的私人會所,而是一家看上去就讓人擔心食品安全卻人滿為患的板燒店。
不變的是蔣權仍舊是那個噴香水打領帶頭發用發蠟抹得一絲不茍,渾身散發著精英氣質的蔣權。而這樣打扮的蔣權正毫不介意地坐在板燒店被盤包漿的凳子上,將領帶甩在脖子後面大口吃燒好的雞排和牛肉。
祖喻其實很好奇蔣權叫自己出來喝酒是要跟自己說什麼?可蔣權卻始終沒有要說些什麼的意思,只是不停地舉杯,碰杯,推薦他吃這個吃那個。
其實祖喻吃不進去什麼。但他又想或許蔣權是想喝幾杯後酒意微醺時再跟他開口,所以觀察一會兒後,祖喻便也順應了這沉默而詭異的氣氛,和他面對面坐在鬧哄哄的板燒店裡沉默不語,埋頭吃肉,吃肉的空隙默契的舉杯碰酒,將火辣的白酒咽進肚子裡,複繼續埋頭吃肉......不知道的人大概會以為他們屬實餓壞了。
就這樣不言不語地吃了三大盤鐵板燒,酒也喝完了一整瓶,而蔣權仍沒有開口進入正題的意思,沉默地從腳邊的紙袋裡又拿出一瓶一模一樣的酒,褪去包裝後“叭”地擰開,繼續滿上,重複之前的步驟。
可祖喻實在已經吃不下什麼了,於是最終還是他沒忍住,先開了口。
“這個案子,如果是你來辯,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兩年沒見,相顧無言,再次見面卻是亂糟糟的板燒店。其實他有太多可以問的問題,但這卻是他看著對面的蔣權時,腦海中整晚縈繞不散的唯一的問題。
蔣權帶的這不知是什麼酒,入口綿辣,並不覺得烈,兩人就著油膩的板燒喝了一瓶,祖喻卻已經醉了,他感覺到自己的舌頭正不受控制地打著彎兒。